我洗完澡后,没有找到干净衣服,祭祀灵棋总不能穿脏衣服,只好围个浴巾走出来。
师父说祭祀得穿得像个样儿,没有围着浴巾祭祀的,最好是穿道袍。
我这些天一直没换衣服,多长时间都没穿过干净衣服了。
师父给我找了干净衣服,是师父换洗的道袍。
袍子又长又大,穿在我身上,感觉自己像躲进了道袍里,而不是把穿在身上。
师父看我把他袍子穿成这样,一会儿给我抻下袖子,一会儿拢下前襟。
最后师父叹口气,说我不适合穿袍子,穿着像傻狍子。
师父跟我说道:傻狍子,我给你布一下供桌,再教你行祭礼。
这个祭礼是很有讲究的,师父说必须得诚心诚意,因为这是我第一次祭拜棋子,得重视。
我盯着这十二枚棋子,想起师父第一次在江边捉鬼,感觉这棋子就是师父。
师父把十二枚棋子,立在了靠墙的桌子上,字都是正立着的。
桌子中间立着棋子,右面摆着一杯酒,左面摆着筷子,筷头子指着我这面。
这么摆是因为棋子的字对着我时,我的右面是棋子的左面,我的左面是棋子的右面。
这样是把棋子当成神供,棋子可以右拿筷子左拿杯,持箸饮酒。
有筷子,一定也得有菜,要不筷子夹啥。
这菜也有咋摆也有讲究,离筷子近的是肉干,离杯子近的是摞起的三个大红苹果。
这是肉干得用筷子夹,苹果得用手拿着吃。
供桌前面再铺上席子,这才算完。
师父让我跪在席子上,两只手掐着一柱香,先磕三个头,再跟着他念祝文。
师父念道:天清地宁,河图秉灵,焚香一柱,十方肃清……
祝文很长,跟着师父念,我都会念不对,念错还得从头再来。
一炷香快烧完了,我可算是一字不差地念对了一遍。
念完祝文,师父让我把割一下手指,滴点血在酒里,然后把酒喝了。
照着师父的话做完后,师父让我把棋子揣起来。
我跟师父说,这袍子没兜儿,换我有兜儿的衣服行不行。
这回师父也不嫌我那衣服脏了,让我把棋子揣兜里。
师父说祭拜棋子是礼数,心诚则灵,不能应付。
我问师父,要是穿脏衣服祭拜会怎么样。
师父说,要是那么做,棋子根本不会承认你,祭祀不成的。
师父说刚才差一点儿祭祀失败。
头一次听说祭祀还能失败,我觉得刚才挺顺利的,只是我读祝文有点费劲儿。
师父说读祝文是棋子对人的考验,如果你不是诚心的,你会在那个地方卡住,读不下去,然后重头再来。
很少有人在第一次祭拜时,只读一遍祝文就成功,除了张良和东方朔。
我问师父,他第一次读祝文,读了几遍才成功。
师父说他第一次没成功,但第二次只读了一遍就成功了。
原来祝文是考验,读错祝文的原因,不是我笨学不上来师父的话,是我不够诚心。
师父说第一次能祭拜成功的,都会从灵棋那得到些好处,算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不过师父没说是啥好处,只是让我多读《灵棋经》,记住里面的卦象。
《灵棋经》一共是一百二十五卦,抛出所有棋子,等棋子落地,把字朝上的棋子捡出来。
看看是几个上字,几个中字,几个下字,然后再按卦象定吉凶。
比如一上一中一下,这是大通卦,升腾之象,吉卦。
念“纯阳得令,乾天西北”这个阵诀,能布下大通阵。
用这个卦象布阵能生阳气,绝阴气,辟邪趋吉。
这就是棋子的两个用法,一个是卜卦,一个是布阵。
我试着卜了一卦,想算算要是一会儿取棺材,会不会顺利。
师父教我念口诀,其实《灵棋经》里有口诀。
可那字我都不认识,像是一堆蚯蚓爬在一起,师父说这是大篆。
先是跟各路神仙问好,比如天十二神、地十二祗、岁月日时值事功曹这些神仙。
然后说自己想算啥事,让这些神仙告诉我这事儿是成是败,是凶事是吉祥。
我摇头晃脑地念道:某为某事,心有所愿,意有所疑,沉吟犹豫,请为决之。
最后把棋子往上一扔,这些棋子都落在了席子上。
数了一下席子上的棋子,三个棋子是上字,四个是中字。
我问师父这是啥卦象。
师父让我看《灵棋经》,说书上有这个卦象。
我说不认识书里的字。
师父想起这事儿,说道:这是必得卦,收利之象,你求的事儿会很顺利。
我跟师父说,刚才那一卦是关于玉棺的,算算咱们一会儿能不能顺利地抬回玉棺,看来今天适合下墓取玉棺。
师父说道:刚才卜了个吉卦,吉时不等人,咱们最好现在动身,早点把棺材抬回来。
我和师父在商量棺材的时候,门口站了两个人,是师叔和甄婶儿。
为啥要叫甄婶儿呢,因为我总觉得叫师婶不好听,又不能叫乾婶儿,乾是门里辈分用的字,不是姓,还是管甄芙叫甄婶儿好听。
师叔看着我,说道:你们刚才说抬玉棺,是为了你媳妇吧。
甄婶儿笑着对我说道:你才这么点儿,都结婚了,看来你师叔一直在这方面拖后腿。
师叔看甄婶儿在跟我开玩笑,对着甄婶儿的耳朵,小声地说了几句。
甄婶儿听着师叔的话,本来高兴的脸上,蒙上一层灰似的,压着声音对我说道:对不起,小师侄,我刚才不知道你们的事儿。
我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儿,都过去了。
师父看我们都不说话了,接过话茬,说道:咱们现在动身,去墓里抬棺材,省得阳纶老惦记这事儿。
师叔说道:那咱们四个人去好了,让迦耀和须忘先生留在这。
师叔是得和我们去,因为师叔会开车,而且师叔劲儿,能帮我抬抬玉棺。
虽然我总觉得师叔开车不稳当,可他开得真快。
从这儿开到我们村,只用了一个多小时。
因为是白天,村里有很多人在江边捕鱼,我看到挺多熟悉的脸。
一想到得早点进墓里,还是先把玉棺抬出来,再回家看看吧。
我们开车到了树林边上,林子里很静,村里人都知道这不干净,所以没谁会来这儿,大家伙儿都躲着这儿走。
师父带着我们下了车,说道:记得咱们在女鬼墓里,是挪开了玉棺,找到玉棺下的地道,又顺着地道,从一个山洞里走出来的。
师叔说道:上次是这么出来的,那山洞让咱们封住了,怕别人再进去,放出里面的东西。
说到墓里的东西,我想起地江里的那些眼睛,大坑里的虫子,会跳的棺材。
这些东西要是都跑出来,整个镇都得遭殃。
尤其是地江里密密麻麻的眼睛,连那是啥都不知道,只是看到的时候,脸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但要非得路过那,我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抬玉棺才是重要的。
我跟师父说,当初在地江里看到了一大片眼睛。
师父他们没看到,不知道那是啥玩意儿,但长在墓里的,不会是干净东西。
上次我们是从山洞口走出来的,这次我们决定从山洞口走进去,拿着绳子,铁锹,把棺材从山洞口带出来,省得路过地江、虫坑。
山洞很好找,师父他们怕有人从洞口进墓里,特地找些破石头、碎木头,布了几个迷魂阵。
说是迷魂阵,但走进阵里的人不会困在里面,只会让迷魂阵牵着鼻子走,咋走都走不到洞口旁边。
师父领着我们进了迷魂阵,他一边走,一边踢着砖头、木块啥的,直到带我们走到一个山洞口,师父才消停下来。
师父给师叔递过去一个手电,让师叔走在最后面。
我们四个人猫着腰,慢慢地走向洞口的最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