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仁看着棺材，对师父说道：我得站在棺材板上跳，不能直接在地上跳引魂舞。
听牧仁这么一说，师父挠了挠头，问道：按你这意思，咱们得把棺材放正了，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牧仁点了点头，又指了指棺材说：等下我站在棺材板上，你可得帮我看着点儿灯，别让灯灭了。
这话说得让人迷糊，刚才说跳舞的事儿，这咋又扯到灯上面了。
师父问牧仁看着啥灯，灯在哪呢。
牧仁解释说，他们萨满在晚上引魂，要点安魂灯，要不然引来的魂儿，会惊到跳舞人的三魂七魄。
只要点了安魂灯，不管引来多厉害的鬼，至少能保证自己的魂魄不受伤害。
在引魂舞刚被发明的时候，跳舞人都是不点安魂灯的。
可那些跳舞人的魂魄没有受到厉鬼伤害，是因为远古萨满比现在的萨满要厉害很多。
后来有些实力弱的萨满，为了能够安全地引魂，发明了安魂灯。
自从有了安魂灯后，所有的萨满，不管实力强弱，都会在跳引魂舞的时候，放一盏安魂灯在身边。
牧仁讲完了安魂灯，嘱咐师父把棺材先放正，他要点引魂灯了。
师父一个人可整不动棺材，招呼着师叔和须忘先生，他们三个人一起把棺材摆正。
在师父他们忙活的时候，牧仁在旁边念着咒语。
他一边哼哼唧唧地念着，一边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东西不大，看着像一块肥皂似的。
牧仁说这个东西是牛脂，也就是把牛油熬完后，去掉渣滓，再把牛油聚成一块，而且这块牛脂很不一般，是用牦牛油熬成的。
看来牧仁是要把这玩意儿点着了，应该比羊油好烧。
我以为牧仁会把这一大块直接点着，原来他只是切了一小块，接着从怀里拿出一根棉线。
牧仁用手指往切下的牛脂捅了个小窟窿，再把棉线顺到了窟窿里，最后挤了挤这块牛脂，让牛脂把棉线夹紧。
等牧仁做好了这些，师父他们的声音响了起来。
师父他们三个人正喊着号子，和棺材较着劲儿呢。
掏钱师叔喊得最大声，哑着嗓子说道：这棺材太重了，我把打架的劲儿全用上了，这棺材根本不动。
钱迷师父也跟着说道：这棺材有点邪性，不能用蛮力，让我再看看，怎么让这棺材放正了。
师父他们三个围着棺材走了几圈，不时地用手推一推，试着让棺材动一动地方。
我看着他们转来转去的，把我都看晕了。
正是大家伙儿犯愁的时候，甄婶儿给师父提了个醒。
甄婶儿说道：我以前用过小鬼抬棺的法术，要不让我试试。
就是甄婶儿的这句话，让师父开了窍。
师父一拍脑门，笑着说：你看我笨的，这棺材不是人能抬动的，只有鬼能抬起来，我咋把这茬忘了。
甄婶儿本来打算过去作法，但让师父给劝回去了。
说完，师父从怀里掏出四个小木人，然后把四个小木人扔到了棺材上。
小木人一碰到棺材，冒出了一股股黑色的烟，这烟一点点地绕着棺材。
黑烟冒得越来越多，最后把整个棺材都包住了。
我能听到黑烟里面有小孩儿的喊声，只是不怎么清楚。
小孩的喊声越来越大，倒是给这里添了份热闹，不过这份热闹给人的感觉很怪。
不大一会儿，黑烟散开了，小孩的声音也消失不见了。
这回露出了整个棺材，正正当当地摆在那里。
师父作完了法，牧仁正好点亮了那一小块牛脂。
牛脂上跳着小火苗，发出滋滋的声音。
师父指着烧着的牛脂问道：这玩意儿是安魂灯？这是块肥皂吧。
牧仁听师父这么一说，他好像有些不高兴，冷冰冰地回了一句：这是我们心中的圣物，请您不要亵渎。
一看牧仁认真了，师父知道把玩笑开大了，说道：我没说安魂灯不好，像肥皂多好啊，又香又干净，是不是，嘿嘿。
牧仁瞪了眼师父，转身往棺材那走去，头也没回，只是轻轻地说：我的命是你们救的，可安魂灯是我的信仰，比我的命还要值钱。
我们不懂这块肥皂，不，安魂灯对牧仁意味着什么，但从牧仁的语气中能听出来，牧仁对安魂灯很看重，这是他心中的圣物。
师父走到牧仁身边，拍了拍牧仁的肩膀，说道：对不住了，我人就这样，总爱瞎说，你别放在心上。
凭师父这犟脾气，能给人道歉算是真不在乎面子了。
当然，牧仁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不难说话，回头对师父说：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其实这安魂灯在我心里重要，是因为安魂灯不光救过我，还救过我们部落的所有人。
师父没有问在牧仁身上发生过啥事，只是说道：等会儿再唠，你先跳引魂舞，我来帮你看着安魂灯。
牧仁点了下头，从腰上解下来一个铃铛，晃了两下后往棺材那走去。
我看着牧仁，发现他走路的姿势好像和以前不一样。
又仔细盯着牧仁的腿看了会儿，他以前走路是昂首挺胸，迈着大步子，走得很快。
可现在的牧仁是走着小碎步，一点点地往棺材那里挪着脚步。
牧仁刚走到棺材前面，弓起腰，屈着小腿，好像是要往棺材板上跳似的。
在牧仁刚要发力跳上棺材板的时候，师父朝牧仁喊了一嗓子。
这一嗓子，把牧仁吓了一激灵。
牧仁转头看向师父，带着哭腔说道：乾弥道长，你又咋的了，别一惊一乍地行不行，我这刚要发力跳棺材上，让你给我吓得没劲儿了。
师父大咧咧地笑了两声，对向牧仁说：我就是想问问，我得咋看着安魂灯。
要么说，师父总是毛毛躁躁的，人家牧仁都要作法了，他才想起来怎么守着安魂灯。
牧仁舒了口长气，说道：你站在安魂灯旁边就行，要是有什么阴气、邪气、煞气靠近灯边，可得这三种气息驱了，安魂灯最怕这三气。
这三种气都是鬼魂身上的气息，说是让师父驱这三种气，其实是驱鬼辟邪。
驱鬼辟邪这种事儿，对于师父来讲，倒是简单得很。
只是现在要引魂开棺，这事儿可得靠牧仁了。
牧仁嘱咐好了师父，又回头看了眼，说道：还有没有啥事儿要问，没有的话，我可要发力了。
我知道，牧仁是怕师父再突然整出一声，把自己身上的劲儿喊散了。
师父拍着自己的胸口说：没了，绝对没事了，你就跳吧，我给你好好看着安魂灯。
牧仁重重地嗯了一声，接着转过头，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棺材，又发出一个低低的吼声，嗖地跳上了棺材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