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看着手里的小黄本子,刚翻开第一页,又停了下来,向大家伙儿问道:谁给我照个亮,这儿太黑了,看不清上面的字。
好在朝鲁跟着我们,他在部落里经常在晚上守羊圈,身上总带着洋蜡头。
朝鲁点着了洋蜡头,递到师叔身边。
洋蜡头的火苗很小,烛光也暗,比牧仁的安魂灯稍微亮一点。
师叔借着这小火苗,靠得很近,细细地看起书来。
听着师叔翻书的声音,往手指吐唾沫的声音,还有偶尔吧唧嘴的声音,倒觉得这片墓地里挺安静的。
又听到师叔嗯了一声,翻书的声音消失了。
我看向师叔,他正卷着书,伸出手指点在书上,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他一边看,一边念道:阶梯卷,通行之法。步必有数,数必有理。理在其中,寻之有据。
师叔念的这几句,听得我直犯迷糊。
不等我开口问师叔,倒是师父解释了起来。
师父清了清嗓子,说道:这说得是,要过这种阶梯式的机关,必须得找到走阶梯的固定步数,而且这步数,就在和这种机关有联系的其他东西上。
这不解释还好,听完师父这一解释,我压根没听懂师父要说啥。
我只好再问下师父,他到底说的啥意思。
师父刚要照我脑袋敲一下,又把手收了回去说:你这小子,咋这么笨,我说的是,咱们要过这台阶,可能是一步走一个台阶,也可能一步走两个,还可能是别的走法。
师父也是的,早这么说,我不就懂了,非整得那么玄。
这么半天,迦耀大和尚一直没说话,他在一旁慢慢地说道:依我看,是按一、四、七、十,中间差三步,但两脚占了四个台阶,这么个走法。
师父问迦耀,这是咋猜出来的。
就看到迦耀一撇嘴,笑眯眯地看着师父说:是这样的,你看啊,这里有四个墓,中间三个沙垄子,占了四、三两个数,要是一步迈四个台阶,那是两脚占五个台阶,和四、三不合。
师父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再说了,这台阶虽然不高,可一步迈出四个台阶,这腿也不一定够长。
说完,师父还看看了迦耀又粗又短的腿。
迦耀瞟到师父的眼神,对着师父说道:你看我腿干啥,我腿咋的了,是不是嫉妒。
接着听到师父笑了起来,一连说了三个是,转头看向台阶,对师叔说道:乾弢,把鞋脱一只,扔到第四个台阶。
师叔叹了口气说:师兄,我两只鞋都扔出了,要不然咱也不用闻迦耀的脚丫子了。
听到这话,迦耀不愿意了,对师叔说道:你脚丫子香,你懂啥,我们这种苦行之人,身虽污秽,心却清明。
师叔看着迦耀,笑着说道:对,你心清明,过节那天我给你的心烧点儿纸。
在两人打着嘴仗的时候,钱迷师父对两个人喊道:别吵了,还不破机关,在这儿吵吵啥,等出去你俩干一下子。
迦耀看了眼师叔,哼了下说: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堂堂出家之人,怎可与这莽夫一般见识。
师父瞪了师叔一眼,说道:你别说话了,让迦耀把鞋脱下来,好好扔。
我转头看着迦耀,他正拿着自己的布鞋,笑呵呵地对大家伙儿说:我可扔了,你们都别出声,别打扰我。
师父他们捏着鼻子,尤其是甄婶儿,早躲得远远地。
甄婶儿捂着鼻子说道:大师,你快扔吧。
憨憨的大和尚挠了挠脑袋,笑了两声,又瞪着眼睛,顺手就要扔。
这一下没扔出去,因为大和尚觉得离得太远了,怕自己扔不准儿,又往前挪了挪。
大和尚咳嗽一声,扭头对我们说道:我可扔了,你们都看着点儿。
大家伙儿一齐点着头,冲迦耀喊了起来,催他赶快扔。
迦耀笑了笑,转头喊了句:走吧,您啊。
磨蹭了半天,大和尚可算把鞋扔了出去。
可是,他把布鞋扔到了第五个台阶,这也扔得不准啊。
只听到唰地一声,第五个台阶上伸出了一排长钉子。
迦耀转过身,昂着头,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看看,咱们要是踩到第五个台阶,这脚就得被扎穿,我再试试第一个台阶。
看到大和尚又要脱鞋,师父赶紧喊住他,说道:大师,收了神通吧,我来扔,你看咋样,你可别脱鞋了。
大和尚不耐烦地回了句师父,说:行,你来,道长扔的准儿,你是不是篮球运动员出身,你咋这么厉害呢。
师父看都没看迦耀,从地上摸了个石头,看都没看台阶,顺手扔了出去,接着扭头对我说道:徒弟,咱们玉石门的人,由于要用木雕砸鬼,所以必须得扔得准、扔得快。
我点了点头,看向台阶那里,师父扔的石头,稳稳地停在第四个台阶。
迦耀在一边拍了下大腿,说:哎呀,白瞎我那布鞋了,我都忘了,这地上不有石头么。
掏钱师叔挪着步子走了过来,拍了拍大和尚的肩膀,告诉他别心疼鞋了,自己的一双皮鞋都没了,大和尚好歹还剩一只鞋呢。
钱迷师父看着这两个人,摇了摇头说:唉,可怜之人必有可笑之处。
师父这一句话说得两个人干瞪眼,看来师叔和大和尚都被气得够呛,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更气人的是,师父吹着口哨,像个流氓似的,从两个人身边走过。
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摇着步子,哪有个道士的样子,慢悠悠地走到了台阶旁边,笑了两声,就要踩上第一个台阶。
不等师父的脚踩在上面,大和尚对师父喊了起来:住脚,不是,停下,老钱迷。
师父转头看着迦耀,努了努嘴,问道:怎么了,迦耀大师,有何指点?
迦耀指了指左边的沙坨子,说:依我看,咱俩得一起走,要不然,为啥得整两条台阶。
听大和尚这么一说,对师父说道:是啊,我差点忘了,应该是一个人走一面台阶,步伐一致,一起走过去。
迦耀大和尚摇了摇头,走到左面的那个台阶,路过师父身边的时候说了句:这可笑之人,差点成了可怜之人。
这话把师父也噎得够呛,师父干巴巴地说道:咱俩快点走吧,别耽误工夫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废话,才一起迈上台阶。
师父和迦耀走上台阶后,一起数着数:一、四、七、十、十三、十六、十九、二十二、二十五。
两个人数了九次后,正好到了过了这个墓。
他俩刚走到对面,听到石头互相蹭着的声音。
这时,师父的声音响了起来。
师父喊道:这里有个地道,看来这就是“在渊”两个字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