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沉默,我看着这样的卿渊竟是毫无防备。
“你醒了”我低下头掩饰了一下眼角的泪水,故作无畏的站了起来,一脸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在我面前早已虚弱不堪的卿渊。
四大上仙中的,唯一善药的西漓。
“我原以为你不回来了”一缕有气无力,微带飘渺的声音响起。我忍住了颤动动摇的心,狠狠的将手抽了出来,卿渊原本就无力的身体,随着我的一个大力,随即从木桶边滑落到了水中,一时间激起了偌大的水花,打落在我的衣裙上,也打落在了他的面容上。
心下狠狠的难过,我咬着牙,握紧了欲要去为他擦拭的手。
“仙君的居所,药味如此之重,就算是隔着瑶池,也能让我闻见,不得以,只能前来看看是否健在。”我知道这样说来颇为的恶毒,可是心里几乎没有多想,这句话便是一句合成的从我口中说了出来。
卿渊些许的微怔,随即竟是轻轻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有些不解也颇为懊恼,我的这句话竟是让他笑了起来?
“尘儿,你发起狠来,真是一点也不像”他看着我,不知是这屋子里浓重的药水气息朦胧的眼还是他此时此刻依旧是没有完全清醒,那样的神情,既迷离又充满了暖暖的气息。
尘儿,这名字当真是许久没人这般叫过我了,至少在我还在凡间,是那个花蕊凡人的时候。
“如何不像?”我挑眉反问道。
“若是真的发狠,不会是你这般”说着,他向我这边动了动,来到了离我近些的木桶边缘,握起了方才我紧握着的手。
这时,我才惊吓的发现,自己因为太过用力,指甲早已掐入了皮肉里,竟还溢出了些许血迹,残留在指甲中间。
我一时慌乱,向被生生的看穿了一般,羞红了脸,冷漠,决绝被一点一点的拆穿,刹那间似只无处可去的野猫,只想要逃。
心下意乱,便要抽身离去,可是那双手却是温暖炽热的,紧紧的抓住了我,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意思。
“尘儿”他唤道。
“够了”我连忙开了口,我生怕,生怕卿渊要是再说些什么,我便再也没有去怨他恨他的决心。
是你先亏欠于我,我看着卿渊,在心里默默的告诉着自己,我不能,绝对不能再爱着眼前的这个人。
他可以亲手,将我送给钟漓,他是四大上仙,他是天族的人,而我,却只想要自己的生活,不受天族阻挠的,不顾人间魔界的。
“上仙您失态了”我故作镇定的,一字一句的沉稳开口。
卿渊皱着眉头,神色失意的,却还是没有要松开的意思,没办法,我只好将他的手挪到了一边。
“你怨恨我”卿渊平淡的语气听不出来任何的情绪。
“不,上仙是四大上仙之一,世人尊称西漓,落尘纵然是这四海八荒唯一一个天帝之女,也是不敢不敬畏的。”我说道,却情不自禁的看着他的伤,他似有若无的微妙神色。
这人是当真狡猾的,狡猾到将我送走又轻而易举的在凡间要了我的身心,狡猾到如此我竟然还是对他念念不忘,哪怕我知晓,我终有一日会抗天命,而他却是天族的神仙。
长久的,卿渊不再多言,而是静静的看着胸前的波澜不惊散发着浓重药气的澡水,安静的像个孩子。
我挪了步子,转身欲要离去,却始终狠不下迈出下一个步子。
“你,不要就这样半死不活的,我会看不起。”临走前,我说道。明明心里想的是想让他好生休养,盼着他早日养好伤,变成那副与世无争的翩翩君子模样,可是最终说出口的话,竟还是不由自主的,像一根根的针,变得如此伤人。
说完,我便就这样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推开门的那一刹那,恍惚间我似乎听见卿渊嗯了一声,似乎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会好好养伤,亦或者是他已沦为了一个卑微乞求的模样,但无论是哪一种,我都是心痛的。
“上仙,您要走了么?”子安蹲在那棵早已枯萎,看上去似是如同一个年迈老人早已毫无生气的三生树下,见我出来,连忙问着我。
“你以前可不是这般语气和我说话的”我微微的笑着,些许的责怪也有些许的失落与难过。
“现在不一样了,子安不能再那样叫您了,以往子安年少,上仙莫要计较的好”他恭敬的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我轻轻的笑着,却是张口,向他讨了一杯茶水,坐在了那棵三生树下没有要走的意思。
子安会意的端起了石桌子上的瓷杯与水壶向着里屋走去,见他走远我才缓缓的抬起了头,细细的看着眼前的三生。
是它将我唤醒的,我的记忆,我的选择,而现在,它却还是这般,枯落的待在这里。早在初次来到这漓夜阁的时候,我便是知晓的,三生不是一般的树,它与我一定是有着莫名的连系,它盛开了几百年,也不过是为了一个我的出现罢了,只是如今……
我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它。指尖触碰的瞬间,些许灵光微闪,树皮开始微微颤动,我吓得连忙松开了手,不敢相信的,可是再一仔细看,那里慢慢的合拢,似乎又是变成了原样。
“上仙”子安的声音在我的身后传来,我连忙回过了头。
“您的茶水好了”他将烧好的热水端到了石桌上,一个干净通透的瓷杯,放在了我的面前,打开瓷罐的瞬间便是绵延的茶叶之香~~~
“这个味道~”我沉醉其中的笑着:“果然,还是漓夜阁的茶最好。”
“那是,我们仙君除了善药,便就最好这口了,我可以说,这个天宫都没有我们漓夜阁这般好的茶。”子安自夸道,不过,说的倒也是实话。
其实我早些便就是只晓得,卿渊这里的茶香花草,许多都是他不远万里,前去各大灵山采集回来的,有些种不了,便就小心翼翼的采栽回来,制成茶水,制成药丹,有时也会亲制一些糕点。想来这天上天下,如此闲散惬意的神仙,也只有他了。
不过也正是如此,无论我怎么记恨怎么疏远怎么无可奈何,也是拒绝不了这茶香与花水的诱惑的。
端起茶杯闻了闻,不禁心情大好,我拿了一个瓷碗,放在子安的面前,示意他在我面前坐下,他扭捏了一会,才慢慢的坐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接过了我倒入的茶水。
叶子在碗中,第一水,先是冲开来,然后快速的滤去,再倒入新的热气腾腾才烧开了的水。
茶香四溢,我似乎听见屋子里卿渊闷哼了几声,也是难怪,方才还是如此沉重的心情,现在我便与子安在这三生树下饮起了这香气四溢的茶水来。
听见了卿渊的声音,子安便要站起来前去看望,我连忙给他拉了下来,让他好生的在我面前坐着,这他一走,我又怎好意思独自在这里享用。
“可是仙君~”子安不安的说道。
“他死不了”我依旧是那句话,说着端起了手中的茶,不知是贪恋那迷人的茶香,还是为了安慰自己,一饮而尽。
“我说啊,他要是死了正好,我一个人独自快活,去哪野山上做一个快活神仙,回我的灵山也不错啊,我还能撑个大王”。我嬉笑道,紧接着又说:
“万一哪天我真的逃不了,天族非得要了我的命,那我就入魔,真真切切的去做一个女魔王,他不容我,我便入魔。”
这话一说就连子安也吓得掉落了手中的茶碗:“上仙,上仙您可不能这样说,使不得使不得。”他紧张道,神色慌张。
小木屋中,一阵的声响,似是重物摔倒的声音,子安这下是真的坐不住了,一个健步便冲了上去。
“仙君,仙君您怎么了?”子安焦急的说道:“您怎么起来了,药水还没泡满时辰呢。”
屋子里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然后我见卿渊湿着发尾,在子安的搀扶下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我见状连忙丢下了手中的茶碗,一个瞬间,便消失在了三生树下,自己先溜了。
“落尘~”一个充满怒意的声音响起,久久的。
我不禁窃笑,没错,我就是故意的,我要让他知道,他若是好不了,便护不了我,他若是好不了也许某一日,便会亲眼见证天族的所有人将我逼道绝路,他若是好不了,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快活,他若是好不了,也许逼急了,我就真的一朝入魔,永生为恶。
这一招虽是颇为卑劣,但不可置疑的是,我已经要到了我想要看到的结果,卿渊是真的坐不住了,他着急了。
明明是如此沉重的见了他,没想到再次出来我竟然是心情出奇的好,一向沉稳的卿渊,没想到竟也会被我气的如此模样。
想到他弄翻了水桶,一身素衫裹着出门的模样,还有那一声怒吼我便是无法克制的,大笑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我正笑的不亦可乎,却听见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流珠。
“我为什么不能来?那为什么你又在这里?”我孤傲的不可一世的问道。
看得出的些许恼怒,她恶意的皱着眉头深深的瞪着我。
我笑了,不再理会她,而是头也不回的奏折说道:“不得恶意揣度上仙的心思,这是仙族律法”。
虽然没有再次回头去看流珠的神情,但一定的是,非常难看了吧,不禁心下大快,放荡不羁的我又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