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不是爱她的。这么多年，蝇营狗苟，她的修为，她的命，她的前世今生，换不来他一个浅薄的爱情。
正当两个人僵持不下，只听得背后响起一个温朗的声音：“在吵什么？”
将离蹲在山头上看日落的时候，猛然发现本来应该是紫气缭绕的王城笼罩着淡淡的雾气，旁人的眼睛分辨不出来，可是在将离的眼睛里，那雾气浓重，弥散了整个王宫内外，仿佛要将其吞噬。
早在当初在碧风楼的时候，他就觉得碧风楼这个地方不太对劲，阴气格外的重，说不定有厉鬼什么的——可是跟他有什么关系呢？那厉鬼再可怕，终究不敢过来吓唬他，底下再怎么民不聊生，过不了几十年，又是一个新的王朝，怕什么呢。
可是，方九还在王城里。那是他亲手养大的小徒弟，他还指望有一天她能给自己养老呢。
这才穿好了衣服，对着镜子仔细收拾停当，袅袅娜娜到了碧风楼，就看见白君拦着拼命要往里闯的方九。
将离叹了口气，这孩子还是为了别人这样不要命，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还是，一千年了，竟然一点长进也没有，方九似乎全神贯注在火烧的碧风楼上，没看见他这个师父。
将离咳嗽一声，道：“在吵什么？”
他看到方九的脊背僵直了一下，然后拼命转过身，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却仿佛看到了救世主如释重负一般：“师父！你来了！”
这语气将离简直太熟悉，以前方九到处惹事生非被人家追着打的时候，看见自己，也是这个反应，只不过那个时候将离一惯宠着她，对方看见是将离，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更何况是将离捧在心尖尖上的小徒弟，便也不好再追究什么，赔笑说说避重就轻地说两句，客套客套，也就算了。
将离从来都没有难为过方九，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将离还会不会再任她任性妄为一次。
只不过让他惊讶的是，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暴露自己身份，也不怕吓着众人？
果然，白君听见方九叫了一声师父，楞了一下，手上的力道松了，方九直接挣脱，跪在地上膝行过来，抓着将离宽大的衣摆：“师父，皇上还在里面，求求你救他出来。”
“哦，急什么，等火灭了自然就出来了。”
“师父，他怕是不能支撑到那个时候，求求你救他，求求你。”方九跪在他脚下磕头，沉闷的声音传入他耳朵，将离不自觉皱眉。
“起来吧。”
“师父……”方九抬眼看着他。
将离伸出一只手，因为枯瘦，所以手指显得格外的长，不过很白，像是常年不见阳光的惨白色，将离的手抬起来，掌心向下，仿佛在按压什么东西，不远处的碧风楼，火舌狰狞，原本嚣张的气焰竟然就随着将离的动作，缓缓被压了下去。
拎着水盆水桶的宫人愣在原地，最后一星火星也没了，断壁颓垣一片焦黑，冒着烟，周围一片杂草有的已经全部烧成炭黑，有的黑了一般，远一点的依旧生机盎然，无比荒凉。
方九提着裙子从地上站起来，跑进了碧风楼的里面，狐妖将离的徒弟，没人敢拦，也没人敢跟着。
白君看着方九的背影，不自觉收紧瞳孔，又看了一眼将离。
刚好将离也悠悠地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