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怕……”听到郑大叔远去的脚步声,李钏儿自李雯清怀里抬起头来,“爹爹会不会不回来呀?那我们怎么办?”
李雯清抹去李钏儿脸上的泪珠,“你放心,爹爹就算是舍了我,也舍不得你的,他那么宠你,怎么会不回来?”
李钏儿呜咽着又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外面溪水潺潺,盖住了林子里的声音,李雯清有些着急,直起身子侧耳听着,听了半晌,却是毫无动静。
这里面地方太小,李雯清缩成一团,给李钏儿留着空隙,可是钏儿害怕,双臂攀紧了她,整个身子依在她怀中。
两个人的重量压在李雯清身上,她直蹲得脚脖子发酸。小心翼翼伸着腿,她在灌木底下踢了两下,鞋子踢到树根,枝叶晃动起来,发出沙沙的响声,李雯清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抬头往上看。
猛然看见一张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两只眼睛,正伸长脑袋跟自己对视着,“啊”的一声,她便叫了出来。
空中投下来两只黑布袋,兜头兜脑将母女俩罩了起来,李雯清死死抱着李钏儿不松手,被人一脚跺在后腰上,将她的手臂钳住,弯向身后绑了起来。
“丛哥!救……”那个“命”字还没脱口,便被人捏紧了下巴,有只手从罩着脑袋的布袋下面伸进来,往她嘴里塞了块布头,她呜咽着死命摇头,想要挣脱,后脖颈上受了一击,脑袋一歪,便晕了过去。
醒来时只觉身子不住颠簸,还能听到得得的马蹄声,好像是在马车之上。
她努力瞪大眼睛,眼前却依旧是一片漆黑,她用舌头抵住嘴里的布头,却怎么也弄不出来。试着扭动身子,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着。
担心钏儿的安危,她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嘶吼声,觉得脖子上一凉,好像是被人用刀尖逼住,“再乱动,现在就结果了你,叫你永生永世见不到你女儿!”
那声音又尖又细,听起来十分古怪且刺耳,李雯清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那人似乎看出李雯清的害怕,“咕咕”笑了起来,笑声宛若夜枭鸣叫,李雯清怕得缩成一团,肩膀不住瑟缩。
脖颈间的刀尖不在了,李雯清胆怯的挺了挺身子,努力听着外面的声响,似是要辨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就这么一直颠簸着,她觉得外面有时很吵闹,有时又很静。马车偶尔停下来,却没有人讲话,这些人口风很严密,停下来好像只是为了在驿站换马,换好了马匹,便接着上路。
如此反复,李雯清就这么绑在车上睡了醒,醒了睡,听着车外的动静,她觉得差不多过了三日有余,马车行走在路面上,颠簸的没那么厉害了。
听听外面的声音,热闹的叫卖声和交谈声不绝于耳,听起来比县城还要热闹许多。
钏儿在哪儿,是不是就绑在自己的身边?这几日,她怎么样了,有没有吃喝,会不会挨打?
这些都不能想,她也不敢想。可是每次悠悠醒来,这些念头都自己往她脑袋里钻,她在黑布里静静的流泪,任泪水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等到两只脚着地的时候,她已经不会站了,一直蜷缩在马车里保持着一个姿势,她的全身都已经僵硬麻木。八壹中文網
身边的人不住用那尖细的嗓音咒骂着,一左一右夹着她的胳膊,拖拖拉拉像拖麻袋似的往前走。
听到“吱呀”的门声,她知道是到了地方了,两个人提溜着她的肩膀,隔着门槛将她重重扔进屋里,接着便狠狠关上了门。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声息也没有。说也奇怪,她被扔进来身子着地的时候,到不觉得疼,难道地上铺着棉被?
鼻端突然闻到一股幽香,接着她便听到环佩叮当的声音,有个人迈着款款的步子,朝她走了过来。
“就是她吗?”那股香味离她近了些,似是有人凑近了观察着她。
那声音悦耳清亮,煞是好听,“怎么这么臭!”紧接着她又说道,口气里全是嫌恶。
“嗖”的一下,头上的黑布被谁扯了下来,突如其来的光亮打得她睁不开眼睛,她紧闭着双眼,听到那人轻哼了一声。
慢慢睁开眼睛,眼前的朦胧开始变得实在。
李雯清看见眼前站着一个女子,身上披着带兜帽的孔雀毛织就的氅衣,对襟上镶着淡紫的狐狸毛,氅衣下摆处有上等丝线绣成的牡丹花。
氅衣里面穿着件淡绿色的夹袍,上面绣着她说不出名字的雀鸟,雀鸟下面用银色丝线勾出几朵祥云,下摆是淡蓝色海水云图。
她的夹袍外面还罩着一件纱衣,举手投足如风拂杨柳般婀娜多姿。
她此刻正站在自己面前,头上的兜帽遮住大半张脸,她正笼着纱袖遮住鼻端,只露出两根修长白嫩的手指,指甲上涂着艳红的蔻丹。
李雯清看着眼前高贵美丽光彩照人的瑾瑜公主,不由缩了缩身子,觉得自惭形秽。
“就是她了……”王公公凑近瑾瑜,陪着笑小声应道。
“嗯……这回做得还算不错!到底是人多好办事呀!”瑾瑜回转身,在屋子里踱了两步,忍不住挥着手,“太臭了,怎么这么臭,这些贱民!”
王公公唯唯诺诺的弓着身子附和着,“要不,公主先回去?这里我来处理?”
“嗯?那个小的呢?不要跟这个关在一起!”瑾瑜一边说,一边往门边走去。
王公公紧走两步,拍拍木门,自有人在外面将门打开。
听到瑾瑜说出“那个小的”这几个字时,李雯清只觉得一颗心被谁紧紧攥住般疼痛不已,那定是说的钏儿吧,他们把自己和钏儿抓到,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因为诱捕丛哥上钩好抓他伏法?
可是为什么不能把她和李钏儿关在一处呢?她们孤儿寡母,手无缚鸡之力,还能逃跑不成?
随着关门落锁的声音,屋子里漆黑死寂,李雯清努力的睁大眼睛,转动着脚腕想把绳子弄掉,试了几次,却是不成,她绝望的歪倒在地上,喉际里呜咽着,脸上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回到大殿,瑾瑜坐回锦榻上,“这回做得不错,你替我赏些银钱给他们,记住一定要保密,你找的这些人都还可靠吗?”
“嘿嘿……公主放心,这些全是咱们宫里的人,是冀王爷派来保护公主的!”王公公跟着瑾瑜走到锦榻下,弓着身子回应,“上回是我用人不利,我也没想到会横生出这许多枝节来呀!嘿嘿,不过嘛,虽说上回咱们没得手,这次却是一箭双雕呀!”
“嗯?怎么说?”瑾瑜挑挑眉,拿起案上那只镶满水晶的犀角梳篦,仔细端详着。
“嘿嘿……这回不单逮着小的,还看见了……”王公公步上锦榻,将手拢在嘴边,凑近瑾瑜的耳朵说出一个名字来。
“真的?”瑾瑜霍地站了起来,“真的是他?你们可看真切了?”
王公公点点头,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瑾瑜看着面前的烛火,一时有些愣怔。派人找了这么久,果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吗?这回去找瑾阳的私生女,竟然给她找到了郑骁阳的下落?
“他……他还好吗?”瑾瑜的鼻子有些酸,努力平静着自己的心绪,装做漫不经心地问。
王公公抿了抿嘴,却不说话。瑾瑜会意,挥手让身后伺候的宫女退下。
待一干宫女出了殿门,王公公才回道:“当时情形太急,我们的人杀了郑将军的一个手下。郑将军……”
“什么?你们杀了人了?”瑾瑜转过身,盯着王公公问。
王公公赶紧佝偻着身子,吞吞吐吐的回道:“这这……这个……他们回来禀报说,当时追到林子里,与郑将军的人打斗起来,他们被迫用了弓箭,所以……这箭又不长眼……”
“罢了罢了……”瑾瑜又慢慢坐下,漫不经心地挥挥手,“我不想听这些刀啊杀啊的事情,当初若不是他手下这些贱民,我和哥哥还有能力保他一命,原本我已经求着母妃去父皇面前为他求情了,想不到他们却擅自把他劫走!像这种以下犯上的贱民,杀几个也就杀了,你快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既然都见着他了,为什么不把他带回来?”
“一则,他们只是奉命去把那小丫头带回来,也没想到会遇到郑将军;二则,公主您也知道郑将军的身手哇,别说咱们派出去二十个,就算再多二十个,哪里治得住郑将军。”王公公观察着瑾瑜的神色,不急不徐地说。
瑾瑜点点头,“你说得到也不无道理。可是这次给他走脱了,恐怕再找就难了……”
“那不会的……”王公公嘿嘿笑了起来,“他们听到那小丫头叫郑将军爹爹……郑将军对她好像极是宠爱,一旦知道这小丫头已经身在京城,恐怕杀头也要找来吧……”
瑾瑜唇角上扬,脸上浮出一抹微笑,眼神一转,笑意却又收了起来,“瑾阳的私生女为什么会叫他爹爹?他跟这个女人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