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召一把攥住瑾阳的手腕,定定的望着他的眼睛,“太子殿下,你要冷静!此时怎可乱了方寸?想要救出小郡主,咱们还要从长计议啊!”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要从长计议到什么时候,等到他们把我的女儿打死嘛!流华宫也真是反了天了,没有瑾瑞和瑾瑜的示意,那狗奴才敢下手打我女儿吗?”瑾阳举着剑上下挥舞着,嗔目切齿的说道。
“太子殿下,目前我们还不知到底是不是小郡主关在流华宫里呀!等微臣再进一步探明再说……”韩召硬着头皮说道。
“不是我的女儿还能是谁?那镯子和锦帕本就是飞燕之物,一定是当年我女儿被抱出宫时藏在襁褓里的!瑾瑞挟了我女儿,不就是想威胁我让出太子之位吗?他知道父皇最重名节!一旦此事被父皇知道,我的下场不正是他们的期望吗?我还能不知道他想下什么棋嘛!”瑾阳将韩召的剑扔在地上,两手在空中挥舞着,额上青筋爆出。
韩召拣起剑来归入剑鞘,想起那夜郑骁阳跟自己说的话,又想想那一对母女呆在宫中多呆一时便多一分危险,叹了口气,问瑾阳道:“那太子殿下,您有什么打算?”
瑾阳的眼睛里露出凶光,他转身从赵公公端着的托盘里抓起翠玉描金壶,一仰脖子,喝了一口,“反正他们已经知道了,那就彻底给他们知道好了!”
说完这话,他把茶壶往托盘里一丢,壶身斜斜倒在托盘上,壶盖掉了出来,温热的茶水溅了赵公公一身,赵公公身子晃了一晃,却是丝毫不敢动弹。
亥时,围场里的营帐大多熄了灯,太子瑾阳的营帐内却依旧闪着点点烛火,走得近了,能听见里面的低语交谈。
“太子殿下,要不我跟您一块回去?”韩召看着瑾阳在镶着金丝边的黑色蟒袍外加了一件黑色披风,又将那把承影短剑别在腰上,不由有些担心。
“你在这里守着父皇安危才是头等大事,如果这边有什么动静,随时差人向我通报,我天亮之前一定要赶回来,不能让人知道我回过宫里。”瑾阳系着披风的带子,往营帐外走去。
赵公公已经将赤红马牵在帐外等候,看见瑾阳出来,赶紧弓着身把缰绳递给了他。
瑾阳翻身上马,却突然一勒缰绳,转头看向韩召,顿了一顿,他问道:“你可见过骁阳了?”
韩召的心里打了个突,只觉后脖颈僵住了,可是脸上却不敢流露出分毫不对,他摇了摇头问:“郑将军回京城了吗?他现在还是朝廷钦犯,只怕不敢自投罗网吧?”
瑾阳微眯着双眼,深深看了韩召一眼,两腿一夹马腹,喊了一声“驾!”赤红马朝着后山的方向奔去,身后的几名随从也赶紧策马跟了上去。
流华宫偏殿里,瑾瑜身上盖着那件孔雀毛织就的氅衣,歪在黄花梨床榻上翻着书。
这本书是王公公找人从宫外带起来的,讲的是一个富家小姐,梦到一个书生,后来相思成疾的故事。
宫中是不让读这样的书的,瑾瑜到是挺喜欢,每次看到小姐与书生在梦中相会,她便会想到郑骁阳跟她自己,想起那些年郑骁阳进宫里交自己习武时候的点点滴滴。
她摸摸身上盖着的氅衣,这件是她平常最喜欢披盖的,只因这是那年郑骁阳在蕃外打了胜仗回来,从蕃国缴获回来的战利品,郑骁阳献给了父皇,父皇又赐给了自己。
凡是跟郑骁阳有关的事物,她都觉得跟自己透着那么点亲近的意味,只除了……哼,只除了密室里关着的那小野种和那贱女人!八壹中文網
“公主殿下,该安寝了吧?”王公公抱着拂尘,弓身站在床榻边上。
“是吗?几更天了?”瑾瑜懒洋洋将书放在枕边,瞟了王公公一眼。
其时她和瑾瑞从密室里出来,她是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哀嚎惨叫之声的,她也知道王公公无端端受了瑾瑞的气,自然要找地方发泄的。
反正那也是一干贱民,就算那小野种是瑾阳的女儿,只要不打死,在他们手中就是筹码,也就由着王公公去了,毕竟以后还要用他,让他出出气也是好的。
“已经亥时了……”王公公笑着答道。
“嗯……那是该歇息了……”瑾瑜将盖在身上的氅衣掀开,坐起了身子,王公公赶紧伸手去扶。
突然听到殿外有人发出沉闷的哼声,紧接着便是重物坠地的声音。
王公公下意识的转过身去看,瑾瑜也是愣在当地,一手撑着榻上的软垫,一手还捏着氅衣的一角。
脚步声由远及近,瑾瑜看见太子瑾阳握着腰间短剑,一脸怒容冲了进来,顿时一愣。
“我女儿呢?你把我女儿关在何处?”瑾阳大步走过来,不由分说一脚踢倒王公公,到了瑾瑜跟着,瞪着她问。
瑾瑜有些紧张的捏着氅衣,脸上却装得若无其事,她皱着眉,回望着瑾阳,“太子殿下深夜潜入我流华宫,所为何来?就不怕我去禀报父皇吗?”
瑾阳冷笑一声,拔出短剑在她脸前晃了晃,“做大事的人,手上能不沾一点血腥吗?我告诉你!你只要敢害我女儿,你和你兄弟便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瑾瑜给瑾阳这席话气得浑身发抖,她霍地站了起来,忿忿地说:“太子殿下如对我流华宫有任何不满,咱们可以到父皇面前将事情一一摆清,由父皇凭断!你深夜闯入后宫,礼数何在?”
她一边说一边朝王公公使了个眼色,王公公慢慢爬起来,缩着身子往门边退去,想去给瑾瑞报信。
不料瑾阳一个回身甩出短剑,剑尖直刺入了王公公心窝。
王公公捂住胸口,有些不置信的看着没入心脏的剑柄,喉咙里咯咯作响,嘴边汩汩流出鲜血来,身子直挺挺向后倒去。
瑾瑜身在后宫养尊处优,虽然跟郑骁阳学过几天花拳绣腿,哪见过这种架势,顿时颓然倒在床榻上,脸如死灰一般,看着目露凶光一身杀气的瑾阳,眼睛里全是恐惧。
瑾阳哼了一声,转身走到王公公尸体边,用足尖踏住他的身体,将短剑从他胸口抽了出来,然后在他身上抹掉血迹,又重新插回剑鞘。
他慢慢走到瑾瑜身边,两手背在身后,俯下身子望着瑾瑜,抿着嘴却不说话。
看了一会儿,瑾瑜的眼睛眨了两下,两行泪水便流了出来,“你……你想怎样?你就不怕父皇……”
瑾阳嘿嘿笑了起来,“你哥哥与曹丞相的那些勾当,你也有份吧?我既然知道这些,便有证据在手,只要我拿了出来,别说你和你哥哥,就连你们的母妃都脱不了干系!难道你们就不怕父皇……”
听了这话,瑾瑜愣住了,她咬着嘴唇,身子开始颤抖,泪水随之滚滚落下,清丽的面庞看起来是那样的楚楚可怜,到也是梨花带雨让人不由不疼惜的。
瑾阳却还是恶狠狠望着她,慢吞吞地说道:“你我立场不同,最终谁赢谁输我都没有怨言!可你不该拿我的女儿来做筹码,你是个妇人,居然能想出这样的计策,你的心也未免太毒了些吧!你以为这样的你,郑骁阳会喜欢吗?”
突然听他提到郑骁阳,瑾瑜的眼睛里露出恐惧的神色来,她喃喃地说:“不……不要告诉他……不能告诉他……”
瑾阳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将她拽了起来,“快带我去见我女儿!”
“钥匙……钥匙在王公公身上……”瑾瑜抖着手指着王公公的尸体。
瑾阳松了她,俯下身在王公公身上摸到钥匙,又过去扯住瑾瑜,拉着她跌跌撞撞往外走。
走到王公公身边,瑾瑜下意识的低头去看,王公公躺在血泊之中,身上那滩血还在往四周漫延着。
打小王公公便在她身边伺候着,算算也有十来年了,可是此刻这老人就这样死不瞑目的躺在自己的后殿里,瑾瑜想到这些,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到了后院密室,两个小太监依旧如白天那样坐在椅子上打着瞌睡,看到太子殿下拉着公主突然前来,都是一愣,赶紧跪在地上磕头。
瑾阳也不说话,一人一剑给了个了断。将短剑在他们身上擦了擦,示意瑾瑜开门。
瑾瑜看着杀红了眼的瑾阳,早已吓得全身瘫软,试了几次,都没将门打开。
瑾阳从她手里夺过钥匙开了门,一股血腥气便冲了出来。
瑾阳愣住了,一脚已经踏入门槛,却无论如何不敢进去。
定了定神,他扶着门框往里探看,看见角落的铁椅上绑着一个小女孩,身上的衣服被鞭子抽得成了丝缕,上面还带着凝固的血迹。头发蓬乱低垂着头,全无一点声息!
瑾阳顿觉脑袋里嗡的一声,心仿佛被千万只手纠住一般的疼,那种与生俱来的血浓于水让他立时便明白了,眼前这个孩子就是自己的女儿。
他的喉头哽住了,手中的断剑“当”的一声落在地上。
他慢慢朝那女孩走过去,蹲下身子,伸手将她脸上的乱发拂去,又用手指去探着她的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