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因为宠爱怡妃的关系,自然对她所生的这对龙凤胎兄妹较其他皇子多一些疼惜,再加上瑾瑜一向心思细腻懂得察言观色,平日最是讨得皇帝的欢心。
听说瑾瑜被太子擅闯流华宫吓得失了心魂,顿时一掌拍在面前的紫檀木案几之上,怒目瞪着瑾阳,喝问道:“瑾阳,可有此事?你深夜闯入流华宫,意欲何为?”
瑾阳看了一眼指着自己的瑾瑞,双手掬在身前弯下身子,镇定的说:“望父皇明查,我和瑾瑞兄妹虽然平日走动甚少,可总是血脉同源啊?再说我昨天一直陪在父皇身边,您也是看见的呀?我怎么可能半夜擅自离开围场回宫?我回宫干什么去呀?”
“哼!你说你回宫干什么去?你还不是为了救你那私生的女儿!”瑾瑞转身看着皇帝,又看向坐在皇帝身旁的怡妃,“父皇、母妃,瑾阳八年前与一名青楼女子私通,生下女儿后被淑静皇后送到中原一个小村中,后来被我辗转找到,我便先将其安置在我妹妹宫中,心想过些时日再禀报父皇的。想不到瑾瑞得到消息,昨夜闯入流华宫,为了带走他那私生的女儿,竟然杀了一心护主的王公公,还逼迫我妹妹……”
说到这儿,瑾瑞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可怜我这一大早觉得心神不宁,便去妹妹宫中查看,看到妹妹时,她正一个人痴痴傻傻的坐在血泊之中,身边还躺着王公公的尸体……”
“啊!”听了这话,怡妃发出一声惊呼,掩住口直瞪着瑾阳,转而突然站了起来,越过案几与瑾瑞并排站在皇帝面前,“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求皇上为我们母女做主哇!”
皇帝看着瑾阳,冷冷地问:“瑾阳,怎么回事?”
“父皇?瑾瑞说我杀了王公公,他可有人证吗?还说什么我有私生女儿,这件事情我自己怎么不知道?退一万步说,我就算是有私生女儿,瑾瑞又是如何找到的呢?他凭为什么肯挖空心思为我寻找失散多年的女儿?又凭为什么把我的女儿接到瑾瑜的流华宫里安置?”瑾阳不紧不慢地说。
“我昨天夜里一直睡在营帐之内,不信可以问我帐内的一干下人!”瑾阳顿了一顿,接着说道。
“哼!你的人自然替你说话了!”怡妃抹着眼泪,不冷不热的说道。
“呵呵……夜间围场也有守卫,母妃若是不信,找来守夜的人一问便知!什么私生女,什么夜闯流华宫!你们这样编排于我,到底是何居心?”瑾阳冷着脸。
“我母后知道父皇一向最重名节,如果我做出此等下做的事,母妃以为皇后会饶得了我吗?”
瑾阳又看向皇帝,“父皇,自我被册封为太子之日开始,瑾瑞的心里是怎么想的?您不知道吗?这些年来,他处心积虑往我身上泼脏水,在父皇面前屡近谗言,我知道父皇为了颜面暗中调查过我许多次,我也知道父皇什么都没查出来!”
“呵呵……瑾瑞这次是不是实在无计可施了?于是连苦肉计都使上了?把瑾瑜都给拉出来当垫背了吗?”
皇帝谢灝听了这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思忖片刻,抬头看向帐外,“传韩统领!”
营帐外候着的太监应了一声,不一会儿,韩召便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不等韩召行礼,皇帝便阴恻恻地盯着他问:“韩统领,昨夜你一直在围场内巡防,可有什么动静吗?”
韩召身子微弓,两手擎在身前,眼神朝瑾阳扫了一下,便垂了下来,“回皇上,并未曾有什么动静。”
“嗯!可有人擅自外出?”皇帝挑了挑眉,声音里透着冷然。
“要说有人外出嘛……”韩召似是在回忆,瑾阳听到这半句话,心不由便收缩了起来,耳际嗡嗡作响,紧接着又听到韩召说:“昨个儿咱们陪着皇上狩猎回来,冀王殿下说自己略感风寒,想要回宫休养,于是我便把他送到了围场外……除了冀王殿下,一直到今天早上,再也没人外出过了。”
瑾阳悬着的心松了下来,垂在身侧的两手里不觉已经渗出汗水来。
“哦……”皇帝看着跪在面前的瑾瑞母子,叹了口气说:“瑾瑞,赶紧扶你母妃起来吧!这中间怕不是有什么误会吗?”
瑾瑞扶着怡妃站起了身,又瞪视着瑾阳,“不是太子干的,也是他派人干的!若不然,为什么我妹妹会坐在血泊之中,身边还躺着王公公的尸体?”
“嗯?”皇帝一听这话,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一直站在他身边的庞公公突然一笑,凑近了对皇帝说道:“皇上呀,这王公公的事情,我到是略知一二呢……”
“哟?那你说说看?”皇帝转过头来,看着庞公公。
“我跟这王公公呀,也算是老伙计,当年我们是一块净身进宫的。他那时进宫呀,是因为家乡遭了灾出来逃难来着,实在活不下去了呀,才想着进宫来起码混个温饱呢……”庞公公一笑,看着对面站着的一干人,轻声说道。
“可是没想到进宫之后,好巧不巧遇到皇后宫里的一位老嬷嬷,这么一看,居然是他一块逃荒出来的结发妻子,当年失散了的……两人保不得抱头痛哭一番呐!可是已然是这样了,也没有别的法子,全当是还在世的亲人这样走动呢,没想到过了两年,他突然跟我说,那位老嬤嬤竟然生了急症死了……他从此后一直郁郁寡欢的,您看这一回,会不会是自己想不开,所以……”
庞公公说到这儿,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既而又看着瑾瑞,眼神里似是含着许多话语。
皇帝听了这话,微微点头,“这么一听,到也是个可怜人……家里的人都死绝了,好不容易又寻着个亲人,却又……哎,瑾瑞呀?是不是你妹妹半夜听到动静起来察看,看见王公公自尽,吓着了呀?”
“我……我妹妹……”瑾瑞梗着脖子,还要争辩,却看见庞公公站在皇帝身后不住对他使着眼色,硬生生将下面的话咽了回去,狠狠一顿脚,站在当地,胸口起伏不住。
“我知道你跟你妹妹素来亲厚,可是你看现在……”皇帝说着摊摊手,又指指韩召,“韩统领整夜都在外守候,他也证明瑾阳并未离开过围场呀?你们是亲兄弟……以后莫要再这般针锋相对了,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咱们这皇家,为什么就不能像平常人家一样相亲相爱呢?”
说到这儿,皇帝朝怡妃招招手,命怡妃过来坐在他身旁,拉着她的手拍了拍,“怡妃呀,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转而又看着瑾阳,“你这做哥哥的,凡事多让着些瑾瑞,小时候你们不是挺好的嘛?怎么大了大了,反而越发的不懂事呢?这件事,你也该体谅瑾瑞是护妹心切,你就多包涵吧!”
瑾阳听了这话,赶紧弓身行礼,“父皇教训的是,我平素太忙,跟瑾瑞少了往来,以后还要多走动才是!万不能因为国事失了兄弟情谊!”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转头看向怡妃,看她依旧一副悲悲切切地模样,便问道:“你又怎么了?”
“皇上……”怡妃嘤咛着靠在皇帝的怀中,“咱们几时回宫呀?我实在惦记着瑾瑜,这孩子自小胆子便小,这回再吓出个好歹来呢!”
“呵呵……”皇帝一手揽住怡妃的肩头,一手朝韩召和瑾阳挥手,“传令下去,即刻收拾妥帖,咱们这就回宫便是!”
韩召和瑾阳领了命出了皇帝营帐,耳听得里面传来怡妃的轻笑声,韩召暗自摇头,瑾阳却是紧抿着嘴,一句话不说。
走得离营帐远了些,韩召问道:“太子殿下,您说皇上真信吗?”
瑾阳抬头看他一眼,轻笑起来,“你说呢?”
韩召摇摇头,“我不知道……”想了一想,他又试探着说:“殿下,我还是觉得那母女在太子府并不安全,虽然冀王殿下这次没有得逞,可是这活生生的两个人在府中上下走动,到底人多嘴杂呀!”
瑾阳点点头,“我原本想着还要在围场多耽搁几日,给瑾瑞这么一闹,到也好,我便有时间回去照顾思菱了……”
“思菱?”韩召看向瑾阳,想了一想,才想明白这个菱字是菱飞燕的菱,一时竟觉得有几分荡气回肠。
“是呀,思菱……”瑾阳看着东边的云彩中露出一小片红光,轻声说道:“太阳就要出来了……”
“哎……”韩召挠挠头,“那我去准备一下,拆营回宫。”
说完转身要走,却听见瑾阳又在身后叫他,他转过头来,看见瑾阳皱着眉,脸上似是有些难过。
“太子殿下?怎么了?”韩召走回去问道。
“你见着骁阳了吧?他可是回京了?昨天夜里我们回来时,路上遇到两个人,是骁阳的人吧?”瑾阳索性把话挑明了,看着韩召问。
“我……”韩召的喉结动了两下,不知如何回答,他不愿意骗瑾阳,可是郑骁阳却嘱咐过他不要向瑾阳透露自己的行踪。
“哎……我知道你的为难……”瑾阳拍拍韩召的肩,“你若再见到骁阳,便跟他说一声,我想见他!”
说完不待韩召回答,转身便朝自己的营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