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义庄,已是拂晓时分,陈松和王勇一直等着未曾休息,听到木门响动,便迎了过去。
“大哥?探得如何?怎么凭白想起要夜探丞相府呢?”
郑骁阳摇摇头,神色十分疲惫,走到长凳上坐下,重重叹出一口气来。
陈松和王勇对视一眼,关了门跟过去坐下,瞧着郑骁阳的神色,一时也不敢相问。
郑骁阳自怀里掏出那封信,递给了王勇。
王勇狐疑地接过来,掏出信于烛火下展开,看到一半,手便抖了起来。
陈松是个粗人,大字不识几个,看到王勇一脸怒容,着急地问:“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大哥,这是谁的信呀!”
王勇咬着牙怒道:“这是曹岳招那老匹夫写给蕃国国主呼延琨的信,信里详细写了他是如何陷害大哥,又如何在朝堂上奏报皇上诬蔑大哥意欲谋权篡位,当时在大哥府上搜出的龙袍玉玺也是他命人放的!”
“什么!”陈松霍地站起身来,“我早就说这老东西不是好人!皇帝老儿偏生这么信他!他为什么要诬陷大哥!咱们常年征战在外,与他并无交往啊!再说了,就算是大哥回朝奏本,也是政见不合,私人又无大仇,他为何要这样!”
“你傻呀!”王勇将信叠好又放回信封交给郑骁阳,“如果全朝文武百官之中,都知道大哥是朝野中的大功臣。如果不是他在外拼杀,朝中哪有这几年平顺好享?我看就是皇帝老儿忌惮大哥在朝野中的威望,私下示意这老坏蛋想收了大哥的兵权!”
“不对呀!你不是说这信是曹岳招写给蕃国国主的嘛?他怎么会跟呼延琨说起我国国事?”陈松虽然读书不多,想得到也周全。
郑骁阳抬头看了他一眼,抿着嘴也不答话。
“是呀!大哥,你在他家里还发现了什么?”王勇转过身问郑骁阳。
“龙椅、玉玺、白虎皮……”郑骁阳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一丝情绪。
“龙椅……玉玺……”王勇重复着郑骁阳的话,眉头紧皱,似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原来是这老匹夫想要谋朝篡位!”陈松刷地抽出腰间佩剑,便往门口走去,“我现在就去结果了那老匹夫的性命!此等狼子野心之人,留着有什么用!”
王勇一把扯住他,“你干什么去!”
“我去杀了这贼人呀!”陈松拂着王勇的手,满面怒容,“你别拉着我!你拉着我做什么呀!”
“那我问你,你现在杀了他,大哥的冤屈能洗清吗?还是你能逼着这老贼写下自白书?等着你呈报到皇帝面前?就算你现在拿剑架在他脖子上,叫他写下自白书,等到了皇帝老儿面前,他还可以翻供说是你有的威逼之下才承认的呀!”王勇从他手里抢过佩剑,又插回他腰间。
陈松听了这话,一时有些呆愣,转头看着一直默然不语的郑骁阳,“那你说怎么办?现在大哥手里不是有老贼私通蕃国的书信嘛?一并呈上去不就行了?”
“呈给谁?谁去呈?”王勇叹口气,“就算大哥当初是被冤枉的,可是咱们是把他从法场给劫下来的,这逃犯之名是免不了的哇?难道叫大哥去官府击鼓喊冤?”
“去求太子!大哥拿着这信去找太子!叫太子面呈皇帝,为大哥洗脱冤屈!”陈松眼睛一亮,对着郑骁阳叫道。
“太子要是肯帮忙,当初为何派杀手来追杀大哥?说到底,其实他心里也是忌惮大哥在朝野中的威望!怕将来他继承皇位后大哥反了……”王勇说完这话,心知失口,赶紧闭了嘴。
郑骁阳听了半晌,默默的把那信又放入怀中,“天都快亮了,一夜没和眼,咱们睡一会儿吧。”
“大哥?”两人看着郑骁阳,齐声叫道。
“一切都别说了,我现在心里乱得狠……容我想想再说吧。”郑骁阳走到床板边上,合衣躺下,两臂抱在胸前便闭上了眼睛。
陈松和王勇对视一眼,叹了口气,吹熄了蜡烛,屋里顿时一片漆黑。
流华宫内,瑾瑜正一脸憔悴的倚在内殿之内的黄花梨软榻上看着窗外出神,听到宫女在外面传道:“公主殿下,怡妃娘娘和冀王殿下来看您了。”
瑾瑜虚弱的坐起身来,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被身旁的宫女扶着站起身来。
“我的女儿……你受苦了!”怡妃人还未到,娇滴滴的声音便先飘了起来,随着环珮之声传来,一名娇艳妇人便走了进来。
只见她内着浓紫丽水宫服,裙裾蜿蜒委地,底纹上绣着大朵的金色芍药娇娆绽放。外面披着一件镶白狐狸毛领的赤红斗篷,直衬得娇颜似雪,华媚雍容。
她急步走到瑾瑜面前,伸手纤纤玉手扶住她,鬓上七凤金步摇随步微颤,恍若展翅凤凰欲升碧落。
跟疏于装扮的瑾瑜站在一处,到显得比瑾瑜还要年轻几分。
“让母妃记挂了,我不碍事的,不过是受了些惊吓而已。”瑾瑜陪着笑,让着怡妃在软榻上坐下,“母妃自围场回来,原本应该女儿去给母妃和父皇请安的,这下到好,却劳烦母妃亲自跑来……女儿真是罪过……”
瑾瑜说着眼圈一红,便要落下泪来,怡妃看着心疼,赶忙劝道:“你和你哥哥,都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哪有不疼之理。原本从围场回来那日我便想来,可是皇后娘娘却说皇太后生辰将至,命我在家里抄经三日,说要拿到香案前供奉,为皇太后祈福,我这才到今日才来。我的儿,你可受苦了……”
“哼!我看皇后就是嫉妒,她嫉妒父皇到围场打猎不带她去,便把气撒到母妃头上。”跟在怡妃身后的瑾瑞一脸忿恨地说道。
怡妃抬起头来瞪他一眼,朝着身边伺候的一干宫女努努嘴,瑾瑞会意,便朝她们挥挥手,“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们都去外面伺候着吧!”
瑾瑞一向将这流华宫当做自己的地盘,宫女们早已习惯,眼见公主殿下并无异议,便应了声“是”,都退了出去。
“你说你这口无遮拦的毛病就不能改改吗?”怡妃叹口气,望着瑾瑞说道:“你就是误在性子直,说话不过脑子!你也学学瑾阳,什么话先在心里思忖一番,当说不当说,说了有什么后果!在什么人跟前说什么话,不要总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行不行?”
“呸!我才不要学他!那一肚子的阴谋诡计!他分明就是个阴险小人,虚伪得紧!”瑾瑞啐了一口,一脸的不屑。
“母妃,别怪哥哥了,那天他也是想替我出头……可是没想到,居然连韩大统领他都收买了!明明事实就在眼前,父皇怎么就不相信呢!”瑾瑜说着说着,眼泪便流了下来。
“我眼睁睁看着他一剑刺死了王公公……母妃呀,王公公可是看着我长大的,想当年可是您精挑细选的人呐……这么多年,他对我一直忠心耿耿,没想到却是这么死了!”八壹中文網
“我的女儿,你快别哭哇!你这眼泪一掉下来,跟剜娘的心头肉似的!”怡妃一看女儿落泪,自己的眼圈也红了起来。一手轻拍女儿的后背,一手拿着锦帕拭着眼角。
“其实皇上心里也是有疑惑的,只是当时韩召替太子作证,再加上没有真凭实据,所以此事便草草了了……”怡妃接着说道,“你们也知道,皇上孝敬太后,当年皇太后生下皇上时,险些丢了性命,因此他才对皇太后言听计从,虽说他不喜欢瑾阳,可是皇太后喜欢呐……”
“哎,你这个哥哥也是不争气……”怡妃看着瑾瑞,一脸的怒其不争。
“母妃,你是来安慰妹妹的,怎么说着说着又说起我来了!”瑾瑞一跺脚,怏怏不乐的说。
“我这当娘的,还不能说你两句了?”怡妃一听这话,柳眉竖起,嗔怪着道。
“呵呵……”瑾瑞一看怡妃生气,赶紧陪着笑脸,半跪在怡妃面前,摇着她的膝头,“娘别生气,孩儿知道错了……孩儿给您陪不是呢!”
怡妃笑了起来,伸出手指在瑾瑞的额头点了一下,“你这孩子,这都多大了,总也没个正型!”
“你们说你们有证据,快点说说!如果一切属实,咱们便可反击,一是为你妹妹出口气,二也算是为王公公报仇了!这次若能重击太子,就算不使他被废黜,也要让他的位子晃三晃了!”怡妃收了笑容,看着一对儿女,脸上露出枭狠之色来。
“咱们安插在太子府的眼线来报,说在太子府中看到那个村妇和太子的小野种!她们就住在太子府的后罩房内……”瑾瑞俯下身来,小声说道。
“哥哥……知道太子把她们安置在太子府内,又有什么用呢?咱们总不能逼着父皇亲去看太子府查看吧?”一直听着没出声的瑾瑜问道。
“皇上去不了,曹丞相可以去呀……”瑾瑞朝妹妹挤挤眼,得意的笑了起来,“你难道忘了?太子妃慧娴可是曹丞相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