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畔的讥笑冷却几分，水凝烟看着屋子里的一切，目光分外冷凝。
即使白芨说的是真，无论怎样，她都不会再相信她。
让你防不胜防的，永远是你身边最亲近的人。因为，你对她们从不设防。
不过瞬间发生的事，却让水凝烟彻底改变了心中的想法。
她虽受制于人，却不代表自己可以像傻子一样被人控制！大不了，鱼死网破！
唇畔的冷笑加深，子衿此时进来命人将浴桶抬到屋子里，见水凝烟脸色不好，担心的问了几句，水凝烟侧目看向子衿，心中泛起淡淡思量。
随便安慰了她几句，便让屋内众人全部离去，水凝烟将身子泡在浴桶里，感受着水中灼热的温度，思绪渐渐清晰。
……
不知过了多久，水凝烟醒来的时候浴桶中的水已经冰凉一片。原来刚刚不知不觉的，她睡了过去，一觉醒来，整个大殿已经漆黑一片。
突然听到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贺兰墨夙的声音因着这份黑暗的静谧显得分外刺耳。
他的声音响起在水凝烟耳边，“天这么黑，怎么也不掌灯？宫女们都去哪了？”
听到贺兰墨夙略微提高的声音，水凝烟心中一惊，随即想到自己现在还在浴桶中，若是掌灯，自己岂非要被他看光了？
“太子，是臣妾吩咐她们不要掌灯的。”水凝烟想到这里，连忙出声制止住贺兰墨夙。
隐约看到，静谧的黑色中，贺兰墨夙的身影有一秒钟的停顿。
抬步正要往前走，水凝烟略显慌乱的声音却又响起：“太子，请您先出去回避一下，凝烟正在沐浴，不宜见人。”
既然心中已经下定了主意，她也没必要再在这里与贺兰墨夙耗下去，与皇帝的约定固然重要，也不过是因为他有能牵制住自己的羁绊，但若这羁绊没了，她要自由，谁都不能阻拦！
漆黑的大殿中传来水凝烟略显惊慌的声音，贺兰墨夙一双明亮的桃花眸在此刻熠熠生辉，仿佛夜色中的狐妖。
隐约见到，他仿佛依旧穿着一身的红……
“本太子的爱妃沐浴，我有什么不能见的？还是……爱妃想跟我一同沐浴？”
贺兰墨夙的唇畔浮现出一抹戏谑的笑意，缓缓朝着黑暗中的浴桶靠近。
水凝烟见状，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里，目光紧紧的盯着黑暗中那个移动的黑影，差点连呼吸都摒住了。
似乎是察觉到水凝烟的不安，轻笑声渐渐传到她的耳中。黑夜中，那个人影在离着浴桶还有不到一米的距离处停下，借着月光，彼此都可以看得清对方的衣服颜色。
水凝烟以手遮胸，警惕的看着贺兰墨夙，并不说话，只是有些恼怒自己会受制于他，此刻却没办法解脱。
二人静呆了片刻，贺兰墨夙的轻笑声在此刻想起，在这静谧的黑暗中显得格外刺耳。
轻轻皱皱眉，水凝烟紧抿了唇，盯着那个人影。
可能因为水已经凉了的缘故，水凝烟在这凉水里恐怕已经泡了不下半个时辰，身子已经有几分冰冷，此刻鼻子一酸，突然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轻笑声略微停了下来，贺兰墨夙的声音里仍带着几分笑意，“夜深了，爱妃也不要洗太久，本太子有事先去一趟书房，等下回来。”
说罢，那个黑影转身离去，并未做丝毫停留。
水凝烟趁机从浴桶中爬了出来，拿起搭在一旁的干衣服将自己裹了起来，身子有几分发凉。
摸索着进了被窝，过了好一会儿，水凝烟才觉得身上暖和了。
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水凝烟意识里有几分挣扎，却仍抵不过那强烈的睡意，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过了好久，贺兰墨夙轻声进了殿中，见床上躺着的人影，唇畔浮现出一抹淡笑，将握在手中的夜明珠展开，顿时照亮了整个屋子。
贺兰墨夙将夜明珠放在床边，转身小心的轻声上了床，眸子一直紧紧盯着水凝烟，怕因自己的响动惊动了她。
还好，水凝烟一直睡的很沉，因着夜明珠的亮光，贺兰墨夙静静打量着身旁之人的睡颜。
这是他第二次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她，但她每次睡觉的时候，眉宇间仿佛总有一丝倦意。
水凝烟紧握着拳头，仿佛在做什么梦一般，脸上神情挣扎且痛苦，贺兰墨夙眸色一沉，心仿佛一悸，像是中了邪一般，墨色的眸子中蕴含着几分深不可测的目光。
良久，他才将水凝烟的手轻轻掰开，将自己的手放在她的手中，揽着她在怀中睡了过去。
……
次日清晨，睁开眼睛，水凝烟习惯性的轻轻皱了皱眉头，睁眼便看到自己的身上搭着一条胳膊。
心中一惊，脑子有几秒钟的空白，突然又想起昨夜自己昏沉的睡了过去，恍惚中觉得身边位置一塌，却因实在太累，努力想要睁开眼，却无奈眼皮太沉，又睡了过去。
轻轻将贺兰墨夙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拿开，水凝烟悄悄坐起身子，回头看向贺兰墨夙的睡容。
谁能想到，此刻安详睡着的贺兰墨夙，会是那么腹黑的一人？
起身轻轻下床，转头看到贺兰墨夙已经睁开眼睛用手拄着脑袋看着自己。
见水凝烟眸中闪过一分惊讶，贺兰墨夙脸上突然流露出几分痛苦的表情，另一只手使劲伸了伸，嘴中不忘抱怨：“昨晚你枕着本太子的胳膊睡了一夜，这条胳膊现在好像废了，好疼。”
鲜少见贺兰墨夙这种表情动作，水凝烟漾起一抹浅笑：“谁让太子抱着我睡呢？”
见水凝烟并未在意自己的胳膊，虽胳膊着实有些酸麻，但却没他刚刚表现的那么严重，翻身起床站在水凝烟身边，对她笑笑：“谁让本太子宠你呢？”
说着，拉着水凝烟坐在了铜镜前，拿起梳子为她梳头。
“太子。”水凝烟伸手制止了贺兰墨夙要为自己梳头的做法，对着镜中的他淡淡一笑，转过头来：“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做。”
水凝烟的目光中带着一分释然的解脱，因着她不必再与他斗下去，原本认为要永久这般做下去的理由，在顷刻间已经瓦解。
贺兰墨夙察觉到水凝烟眼中的清明，轻挑了眉头，看了眼她，声音淡淡：“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也是我心中所愿。”
说着，手中的动作仍不曾停下。水凝烟轻叹口气，也罢，等到柒歌为自己将事情办妥当，就早早离开他吧。
心中虽对那日迫害自己的黑衣人有所担忧，但相比较自由而言，她宁肯冒险一试，也不愿再为他人而活。
二人一同用过早膳，贺兰墨夙便去上朝了。
皇帝许了他两日的假期，今天便要归朝了。
日子平淡如水，水凝烟已经渐渐习惯了每日陪贺兰墨夙用早膳与晚膳，至于午膳，一般都是她一个人在房里用，贺兰墨夙中午的时候，也很少回府。
子衿察觉到水凝烟对白芨态度的骤然转变，却并未多问。水凝烟不会无缘无故冷落一个人，定是白芨犯了什么错误让水凝烟觉得不可饶恕。
接连几日，她都被派在外间伺候，并不曾能接近水凝烟。
细水长流，水凝烟习惯了等贺兰墨夙回府了再睡，二人渐渐有了过日子的味道，彼此间也越来越默契，太子仍每夜都在水凝烟的殿中留宿，只是他们仿佛是约好了一般，贺兰墨夙对水凝烟做过最出格的举动，也只是搂着她睡觉而已。
水凝烟心中不禁对他产生几分钦佩，他果然说到做到，自己不动心，他绝不会碰自己。
这样一个人，日后若是遇到好姑娘，应该会珍惜吧。
即使他和百里玉溪一样，胸怀天下，但相比之下，他并没有他那份冷血无情。
也许正因为如此，她与他没了利益之争，相反一直生活的相安无事。水凝烟也不用再纠结自己要不要用心与他相待，她用平常心对待每一个人。
“小姐，洛夜大人求见。”子衿从殿外进来，对水凝烟回禀道。
此时她正在研究上次在寒城时萧易寒送自己的琴谱，闻言将手中的谱子做了个标记后放下，自从上次一别，好像再不曾见过洛夜了。
不知他因何而来，面上毫无表情，心中却有几分好奇，这个时间，他与贺兰墨夙不应该都在朝堂上吗？
“让他去偏厅等候，我这就来。”水凝烟吩咐道。
水凝烟朝着洛夜缓步走来，远远的打量他，第一次见他穿除了紫色以外的衣服。
“太子妃娘娘。”见了水凝烟，洛夜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线，转瞬消失不见，上前恭敬的行礼道。
“免礼。”水凝烟走过他身旁，在主位坐下，淡淡道。
“洛夜大人突然造访，不知所为何事？”因洛夜是贺兰墨夙的门客，他其实也住在太子府，只是在外另有所居，水凝烟也因此并未在府中见过他。
抬头看了眼水凝烟，脸上有几分难为的看了看站在她身旁伺候的侍婢。
水凝烟立即会意，转头淡淡的打量了下四周宫女，声音清朗却不失威严：“你们先下去吧。”
转头看向子衿，“子衿，你也先下去。”
待到众人都走了，水凝烟从容不迫的笑笑，“什么话，这下可以讲了吧？”
洛夜脸上浮现出一丝赞赏的笑意，凝视水凝烟，表情顿时变得严肃几分，“娘娘，我的人来回禀说，燕国七王与安瑾公主已经悄悄来到我们楚国，不知他们可有和你联系？”
水凝烟听言，心中仿佛被巨石击中一般，生生的一悸，百里苍术来这里的消息她早就知道，没想到他还未回去，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百里青黛怎么也跟来了？
处变不惊的对洛夜浅浅一笑：“本宫不曾知道他们来了楚国，但洛夜大人这么问我，着实有些奇怪吧？难道是太子让你来问我的？”
“并不是，是属下擅作主张来见娘娘的。”洛夜低头，声音却很清明。
水凝烟直勾勾的盯着洛夜，语气漫不经心
过了良久，洛夜仿佛轻叹口气，“七王爷与公主此刻在本国驿站休息，若娘娘想去看，属下带您去。”
抬眼睨了他一眼，水凝烟的脸上有几分慵懒，修长莹白的玉手随意执起一旁茶杯，浅浅抿了一口，复才看向他，“既然本宫已经嫁到楚国，便不想与燕国有所牵扯，还是不见为好。”
知洛夜是在试探自己，水凝烟不动声色的说道。
“如此，属下没事了，现行告退。”洛夜仿佛松了口气，起身向水凝烟辞行。
“来人，送洛夜大人。”水凝烟声音微扬，便有宫女上前领路。
直到洛夜的身影消失不见，水凝烟眼中这才浮现出一丝狠厉，百里青黛，你来了，是吗？
眉头轻轻皱起，水凝烟烦恼的揉揉额头，闭眼沉思。
心中百般猜解，也不明白百里苍术为何会来这里，况且还是以友邻身份来到楚国，他想做什么？
………………
事情从来接连不断，水凝烟刚回寝殿，便有宫中的人来见她，说是皇后娘娘思念太子妃，邀她去宫中坐坐。
水凝烟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虽然如今不用再与贺兰墨夙交心，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出了什么差错引起他们怀疑，恐怕自己想要逃离也不是那么简单了。
况且自己身为皇后的媳妇，更得常去宫中走动，如今皇后竟然派人来请自己，她已知自己的做法偏失了。
换了身衣服，带着子衿，水凝烟跟着那位公公进了皇宫。
“娘娘，皇后娘娘特赐您半副轿辇，请您上轿。”水凝烟从软轿中下来，已经到了皇宫门口。
按照道理，轿子是不能在皇宫中用的，只有身份高一级的娘娘，才能用轿辇继续代替步行。
水凝烟对那太监淡淡笑笑，让子衿扶着自己上了轿辇。
很快便到了凤仪宫，水凝烟安静的站在殿外等待宫人通禀，随后才举止得体的跟着宫女进了正殿。
“凝烟见过母后。”盈盈一拜，水凝烟对坐在主位的皇后说道。
“快起来吧。”皇后面上含着笑，似是喜欢极了水凝烟，呵呵笑着让自己身旁宫女上前扶起水凝烟。
“谢母后。”水凝烟始终恪守着本分。
打量了一眼水凝烟，皇后脸上热情不减，“才几日不见，本宫这个老婆子就想你了，你这孩子，也不知来看看母后。”
皇后如此说着，倒是让水凝烟心中吃了一惊，面前坐着的这个人绝对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喜欢自己，但却表现的如此热情，到底是为何？
心中虽这么想，但面上还是浅浅笑笑，看向皇后的眸子中带了几分羞怯，“儿臣也很是喜欢母后，只是因怕打扰母后休息，故而不曾来见您。”
“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日后常来吧。”
“是。”水凝烟低眉，恭顺的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