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处卖瓷器的地方,水凝烟见身后跟着的二人已经是苦不堪言,唇边笑意一闪即逝,装作对一个花盆很感兴趣的样子,吩咐子衿掏钱买了下来。
一个小厮见状实在忍不住,冒着被水凝烟斥责的危险,苦兮兮的对她道:“娘娘,我们兄弟二人实在拿不了这些东西了。”
水凝烟闻言挑眉,“你这话,难道是让本宫自己搬这个花盆吗?还是让子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搬这花盆?”
“娘娘,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只是想……”还未等那小厮说完,水凝烟便扬声打断了他的话:“算了,你们先带着这些东西回府,再去城内最有名的酒楼找本宫就是。”
水凝烟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城内有名的酒楼有数十家,且分布在不同的地方,想必这两人找到自己的时候,应该要在晚上了。
那二人急于想要摆脱手中拿着的东西,没能仔细思考水凝烟话中的破绽,急忙行了个礼便提着东西往后跑了。
成功甩掉身后两个尾巴,水凝烟淡淡笑笑,子衿在一旁道:“不愧是小姐,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就将他们打发了。若按柒歌的办法,将他二人绑了仍在破庙里,恐怕回了太子府,太子是不会绕过他们的。”
水凝烟浅浅的瞥了眼那二人离去的身影,唇边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他二人也是无奈才入府为奴,能不为难他们,我便不为难他们罢了。”
说罢,水凝烟便转身继续往前走着,明面上看上去水凝烟是在逛街挑选东西。
实际上她走到每一处地方,都会抬头看看门面上的匾额。
刚刚路过的很多地方,门外匾额右下角都有一个红色的标记,她已经摸出一条道理,每条街面上,必定有小客栈两家,大客栈一家,酒楼一家是萧易寒的。
而每隔两条街,便会有一家银铺与当铺,面前匾额上也都写着汇通当铺,汇通银铺的字样。
绕过一条街,往前走了不远,水凝烟抬头看到匾额上写着‘汇通当铺’的字样,唇畔边露出一抹浅笑,不动声色的走了进去,从身边解下一根长笛,递与店中的伙计。
“伙计,你仔细瞧瞧,看这支笛子值多少钱?”水凝烟面上浅笑着不动声色,子衿也跟在她的身后,但她并不知水凝烟这笛子的来历,上前悄悄扯了扯她,附耳道:“小姐,我这次出门带够了银票,您可以不用当了它的。”
水凝烟闻言用目光对子衿笑着示意了一下,她便不再说话。
那伙计接过笛子,细细打量一番,待看到笛子尾端刻着的寒字时,惊讶的抬头看了眼水凝烟,说了一声,“小姐请稍等。”
便拿着那笛子急匆匆的进了门。
水凝烟淡淡笑笑,对他点点头,随意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便见一个掌柜打扮的人走了出来,手中拿着那支笛子。
“可是这位小姐要当这支笛子?”那掌柜看上去好似年事已高,但眼中闪现的精光却昭显着他的老当益壮。
“正是。”水凝烟站起身来,冲那掌柜浅浅一笑。
“小姐可知,这笛子的来历?”那掌柜试探的问道。
水凝烟自然知道掌柜此举的用意,谦和的笑笑:“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可否借一步说话?”
“哦,您请。”那掌柜闻言,立即闪身引路,请水凝烟到了里间说话。
水凝烟也不卖关子,直接道:“这支笛子是你们老板给我的,他说若有任何事,拿这支笛子到随便一家店中找你们便可帮忙。”
那掌柜点点头,面上很是谨慎,将笛子看了又看,抬头对她道:“此话不假,不知小姐有何难处,让我们帮忙?”
水凝烟闻言淡淡一笑:“这件事是你们帮不了的,我想知道他在哪?我要见他。”
乍闻‘他’,那掌柜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随后便了然水凝烟口中的‘他’是萧易寒。
心中暗暗猜测着二人的关系,对水凝烟恭敬的行了一礼,“主子如今正身在京城,我这就派人去通知他,请他安排。小姐先暂且在这里住下吧。”
水凝烟摇摇头,“事情紧急,我必须要现在便见到他。”
如果晚了一步,被贺兰墨夙封锁了城门,自己想要出去可就难了……
掌柜面上犹豫几分,抬头看了眼水凝烟,“那好吧,我这就吩咐人装好马车,送您去见他。”
“如此,有劳掌柜了。”水凝烟对那老掌柜稍稍欠身,浅浅一笑道。
“无妨。”说罢,那掌柜便出了屋子,出去安排了。
水凝烟从后门上了马车,行动极其隐蔽,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她悄悄挑开帘子看了一眼,见城门还并未封死,心这才放了下来。
却听到不远处有一队整齐的脚步声往他们这边跑来,水凝烟侧目望去,吃了一惊,心中惊讶那两小厮报告消息之快。
他们怎么能知道自己要逃跑呢?按理说不该这么快才是……
心中起疑,动作上却仍然很快,水凝烟挑起帘子,急急对身前赶路的车夫道:“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听出水凝烟声音的着急,那小厮心中疑惑这般貌美的女子到底哪里得罪了官府,虽然疑惑,却仍听从了水凝烟的安排,赶紧驱了马车往前赶去。
恰巧赶在那队人马之前出了城门。
水凝烟悄悄掀开帘子一角望去,见城门已经被封锁起来,每个过往的百姓,都在接受检查。
放下帘子,水凝烟暗暗庆幸自己快了一步,长吁一口气,心也算放下了一半。
子衿在旁也吓得脸色有些发白,此刻终于从城内逃脱出来,这才放下心来。
转头见水凝烟闭目坐在马车上,心中不禁泛出淡淡的喜悦之情。
她家小姐的幸福,便是她的幸福。能平安逃脱出来,远离皇宫那个吃人的地方,她也很是高兴。
即使日后的日子会苦一些,但总比现在提心吊胆的日子好很多。
萧易寒的落脚处在城外,也正好方便了水凝烟。
他们在一处看似平常的大宅前停了下来,那马夫将一封信递给了门前的小厮,那小厮接过信,便进去通报。
为了不引人注意,水凝烟并没有下马车,而是坐在上面等那送信的小厮回来这才从马车上下来。
走在院子里,水凝烟四处打量了一番,整个四合院看上去并无特别之处,却透露着一股严谨之意。
心中有些不解,萧易寒既然身为一城之主,为何在京城这样的地方竟没一个像样的府邸?还是说,这是他的一个秘密居所,没人知道这是他的地方。
进了屋子,水凝烟一眼便看到那个一身青衣的萧易寒。
彼时他也站在屋中,看着自己。
二人相视一笑,仿佛约好一般。
“子衿,你先下去,我与萧城主有话要讲。”水凝烟侧头吩咐道。
子衿依言下去,萧易寒也吩咐一旁恶狠狠的盯着水凝烟的辛夷道:“你也下去吧。”
“主子!”辛夷脸上划过一丝愤怒,但却见萧易寒不为所动,像是警告一般瞪了眼水凝烟,像是负气般走了下去。
无视了辛夷凶狠的目光,水凝烟脸上仍是一派波澜不惊。
待到他走后,才像是无意般笑笑:“看来你身边的小厮,对我成见颇深。”
萧易寒手中拿着那枚长笛,示意水凝烟坐下,风轻云淡的笑笑,清明的眸子里却浮现出一抹深意:“恐怕他不是对你有成见……”
水凝烟闻言不解的看向萧易寒,他却没有再将事情说下去的兴致,只看了眼水凝烟身上的打扮,淡淡笑笑:“听他们说你拿了这支笛子找了刘掌柜,急着要见我,所为何事?”
水凝烟倒是有些诧异萧易寒并没问自己为何要这般隐秘的来见他,可见他对自己是深信不疑。
既然如此,她便全盘相告。
“不瞒你说,我确实是有事想求你帮忙。只是这件事关系重大,我也不确定,你会不会帮我,但你若是不帮我,我也必定不会怨你什么。”
水凝烟先将此事的利害说了出来,她是在和自己赌一把,赌萧易寒会不会救自己。
毕竟如今以她自己的实力,恐怕逃出没多远便会被追回来,更甚的是,万一上一次那帮想要谋杀自己的人再出现,她也不敢保证,自己是否能平安渡险。
萧易寒淡淡一笑,看向水凝烟,面上仍是一派淡然:“你说。”
仅两个字,却让水凝烟听了放下心来,缓缓解释了事情的经过,并将她已救出自己娘亲的事告诉了萧易寒。
“事情大概就是如此,我此番前来,就是喜欢你能将我娘亲藏起,而且我身边的丫头子衿,是从小带在我身边的,也请你一并照顾好她们。”
“那你呢?”萧易寒眉头未皱,只淡淡的看了眼水凝烟。
“我……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水凝烟轻叹口气,即使萧易寒能帮二夫人找一个不被人发现的隐秘之处,但只要是自己在的地方,恐怕都会有危险,她不会让二夫人去冒这个险。
“你放心,你娘亲那儿,我会安排好,你先下去休息吧,京城是是非之地,我们不宜久留,明天我们便出发回寒城。”
对水凝烟安慰的温和笑笑,他道。
点点头,面上仍有几分忧愁,“如此,谢谢你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萧易寒挑眉,略有些苍白的脸上此刻不见一丝烦恼之色,反而隐隐有几分喜色。
他开心的是,水凝烟真心的把自己当自己人。在出事的时候,会想到来投奔他。
一出屋子,门外一个面色老成,年纪也过半百的人上前领着水凝烟往后院走。
子衿跟在水凝烟身后,默不作声,突然她有几分预感不好,却不知是哪里不好……
看着水凝烟离去的背影,萧易寒的薄唇微微勾起,眼中泛上一抹喜色,扬声唤了小厮进门,对他吩咐了几句,那小厮便点头走了出去。
天色渐暗,水凝烟抬头看着外面昏黄的天空,并不言语。整个下午,她都在考虑接下来的事。
虽说萧易寒答应了自己会将事情办妥,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
不敢往下想,子衿从身后走了进来,看到水凝烟,面上难得的带了一分凝重,“小姐,子衿有话想对您说。”
听到身后子衿的声音,水凝烟转头看向她,声音轻柔,“怎么了?”
“小姐,你是不是打算扔下子衿和二夫人,一个人逃走?”终于将心中憋闷的话说出来,子衿觉得心里舒服了很多。
不知为何,她心中总隐约有个想法,可能水凝烟会为了让她们安全,而抛下她们。
只是她如此为别人考虑,可曾想过自己会怎样?
“子衿,你听我说。我们在一起目标太大,很容易会被贺兰墨夙他们发现,只有我们分开,你们才能平安无事。”水凝烟转身拉住子衿的手,见她面带焦急之色,温声安慰道。
继而又道:“你和我娘在楚国,基本没人认识你们,贺兰墨夙也不会找你们,他如果要找,也是找我,所以你们不跟我在一起,是最安全不过的。”
“我不要,我要跟小姐在一起!”子衿哭了出来,一双乌黑灵动的大眼流出清澈的泪光。
“不要任性,我身边有柒歌保护,不会有事。你若真放心不下我,就该听我的。”子衿知道水凝烟主意已定,很难改变,只自顾自的哭着,一双大眼无辜的看着水凝烟。
见状,水凝烟长叹口气,“别哭了,我现在还有事要做,你先下去吧,放心,既然来了萧城主这里,我是不会有事的。”
不知为何,水凝烟莫名的相信他。
夜幕降临,萧易寒只穿了一身灰袍便只身走到辛夷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内传来辛夷略带烦躁的声音。
“是谁?”
“我。”萧易寒淡淡的声音响起,屋内的人听了,连忙疾步走到门前,为他开门。
“主子,天气这么凉,你怎么就穿这么少?”辛夷一开门,便看到萧易寒站在门前,脸上略显苍白,神情却仍然淡淡的。
进了屋子,萧易寒侧头看他,声音不大,却不怒自威:“主子?在你眼里,我真的是主子吗?”
“主子,您为何这么说……”辛夷闻言心中突的一惊,萧易寒突然这么说,让他心中无端的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