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红大夫送来的……”芍药被柳岩一吓，所有的话都藏不住，一下子都抖了出来。柳岩仔细摸着那衣衫，上好的丝绸，精致的苏绣，一看便是精心准备之物，似乎茵儿没有一件红色的衣裳，也从未见过，不知茵儿穿上嫁衣是何种风情？
柳岩把衣服扔给芍药，也不去看白茵了，转身走了人，芍药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衣服，见柳岩走了，又不敢藏起来，只好叠好放在一边，若是老爷让扔掉，再扔吧。只是想到红大夫消瘦的面庞时，芍药便觉得心里难过，记得第一次在将军府见到红大夫时还是意气风发的，短短几月便如同换了个人。看了夫人一眼以后就依依不舍地走了，那样子，好像生离死别一样。
第三日便传来，找到红舒的消息，柳岩立刻骑马出门，听说在城西，柳岩立刻策马过去，待到找到军队的时候才看到司马凌。
“皇上！”跪拜在那个男人面前，柳岩不敢出声，这个九五之尊，此刻不知为何满身均是肃杀之气。
“起吧。”司马凌言简意赅地说完，便将目光放到远处的男人身上，柳岩望去，差点认不出来，曾经那样意气潇洒的人此刻只消瘦得剩下骨架，似乎随时会死去，若不是那双虽然已经深凹，却仍然有神的眼睛，以及一身红衣，自己真的认不出来了。
“白桐，你这可是包庇此刻，罪同叛逆！”司马凌冷冽的声音却穿透了人群直传到红舒与白桐二人的耳中。
“他是养我教我的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怎可丢下父亲不管！”白桐坚毅地看向司马凌，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姐姐当初让他投军的时候他就反对过，这样的男人，最后还是会过河拆桥的，狡兔死，走狗烹，在哪个朝代都一样，姐姐只看到了他对她钟情的一面，却看轻了他身为帝王的身份。
“你可要想想你将军府中的妻子。”
“采儿会明白我的。”一句话虽简短却饱含深情，他们都是红舒与白茵养大的孩子，最是能理解面对红舒与白茵时的那份真心。
“司马凌，你不必逼他，我红舒自然会束手就擒……”
“师父！”
“桐儿你早知我命不久矣，又何必如此，只愿你姐姐能安然于世便好。”红舒望着司马凌的眼神是空洞的，仿佛这世界上他已经没有眷恋，没有遗憾，只是，真的没有吗？多想看到那个女子穿着红衣的样子，那样他们就可以像新婚夫妇一样了。
红舒的话很轻，只是在这样肃静的情况下柳岩却听得清楚，不知为何，脑海中想起的竟然是大夫的那句“身子骨好”，再看看红舒如今的情况，是因为这个？
听到马匹嘶鸣的声音，柳岩回首看到那一袭红衣的女子，心中一股悲哀蔓延开来，想不到她居然会赶来。
“红舒！”白茵只看到了场中的红舒，包括自己与白桐等人在内谁也没有入得了她的眼。
柳岩立刻拦住白茵，看到她嘴角的血迹心中既心疼又愤怒，抓住白茵的手忍不住用大了力道，她却毫无知觉。
“求你，放开我，让我过去，我求你！”白茵哭着想挣脱柳岩的手，柳岩甚至不敢相信这个疯狂执着的女人是自己府里淡然冷静的女子，是那个男子让她什么都不顾吗？
“皇上，我有话对你说。”看着那个决绝的女子，柳岩终于知道，从今天以后，自己的生命中再也没有一个聪慧的叫白茵的女子。
看着白茵流着两行血泪，爬着到红舒面前的时候，柳岩抬起头望着灰白的天空，觉得自己眼前失去了所有的色彩，这天地间似乎只有那两行血泪的颜色，只有那隐隐哭泣的声音。
“放箭！”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白茵，再也没有那个淡然笑着叫自己“爷”的女子，再也没有那个靠在桌边看书的女子，再也没有那个弹出惊人之曲的女子，再也没有那个即使不愿意却仍然隐忍的女子……
柳岩回到府里，不知为何，只觉得这里萧条得很，好像当初的那些人都没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还守着这空府。
“柳三柳三！”大声唤来柳三，看到他气喘吁吁的样子，心里才有点踏实，至少，还有故人在。
“老爷，怎么了？”
“没什么，我乏了，晚饭不用叫我了。”
“是，老爷，夫人……”
“好了好了，你下去吧。”柳岩不耐烦地挥退柳三，才觉得浑身无力得很，夫人？这府里再也没有那个安国夫人了，没有那个翩若惊鸿的女子了。
白茵的葬礼是无法举行的，甚至连尸体柳岩都没有得到，叛逆，如何能安葬，司马凌下令任何人从此以后不得提及安国夫人，甚至连史官都被下令不允许涉及。
白桐的那位夫人，也就是白茵身边的采儿自缢了，柳岩听着这些事情觉得自己麻木得不知道该如何去反应，直到有一天，司马凌突然宣布忆扬改名司马忆扬，由兰贵妃抚养长大的时候，柳岩突然意识到那日白茵的那句“我有话对你说”是什么意思，原来，自己什么都没留下。柳岩狠狠摔碎手中的茶杯，几乎摔掉了书房所有的东西。这下可好，世上所有人都知道皇上给他司马凌戴了绿帽子，而他还得每日跪拜在他的脚下，俯首称臣，为什么，白茵，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哪里对不起你了，让你死了也要让我在他人面前抬不起头！
府里没有人敢劝阻柳岩，自从白茵去世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惹怒柳岩，一个丫鬟打破了杯子都会被打得半死，更何况如今这个普通人都受不了的事情。
柳岩颓然地靠在倒下的书柜上，再也不见往日的潇洒，空洞的眼神看着地上一幅散落的画，画中的白茵靠在贵妃椅上，闭着眼睛，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旁边小小的忆扬正趴在地上玩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