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说太子去太庙谨身之后,太子妃派的人似乎也不再怎么来监视理王了,并非是太子妃已确信琴袖他们的身份,而是因为太子大晚上寻芳猎艳的事不知谁在朝廷里捅了出来,现在闹得一团乱,已令纯妃、太子妃二人心惊肉跳,无暇他顾。
担忧、愤懑又难过,百感交集之下已使太子妃钱氏心力交瘁,哪里还管得了那几个人呢?
“盛树英乃是锦衣卫的百户,因锦衣卫听命于皇上,来去很隐秘,小的也不能探得很清楚。只是听人说,这几日他们一家都在款待亲戚,想必那几个人是盛树英的亲戚。”来报的耳目一五一十把他这几日听到的消息说与太子妃听。
太子妃连日以来思念太子又生了病,精神颓然之下听两句漏一句,等他滔滔把话说完也糊里糊涂的,只能又问了一遍:“你再说一遍,我没怎么听清。”
来人又报了一遍,并说:“小的还来不及去查盛树英的亲戚有哪些,上次那两个人出门带那么多下人,想来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就是高官子弟。”
太子妃钱氏支着头,锁眉道:“你下去吧,这事儿就罢了,现下最烦的莫过于朝廷了。”
前几天就听人说最近朝中有不少大臣提了废太子的事儿,闹得她孱弱的病体更禁不住了。这时候一个侍女进来道:“娘娘,纯妃娘娘的手书。”
太子妃接过手书,打开一看,上头细细列着一堆官员,都是这几天弹劾太子的。
人虽多,官都不算太大,什么吏部考功清吏司员外郎文奇焕,礼部的员外郎张秩敬,翰林院侍读孙师孟等等等等。
乍一看倒也没什么,可久经朝廷风浪的太子妃却有着极为不祥的预感。他们的官是不大,可是他们的后台却未必不是大人物。
人情世故是张大网,最是厉害,这个是那个门生、那个是这个亲戚,一个七品的知县还能扯得出几个皇亲国戚呢,何况是这些员外郎呢?
太子妃知道,那些朝中高官不到关键时刻不会自个儿冒出来,一定先指使手下先在朝廷里刮起风来看看朝廷什么态度,若是风向不对,立马缩起来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若是有眉目了就跳出来口诛笔伐当圣人。
看着这么多密密麻麻的小官,太子妃想着想着头疼欲裂,可当她看到最后一行黑白分明的字的时候,几乎站都站不稳了:以上俱是嘉王之人。
嘉王党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太子妃一看惊恐万状,她一向以为嘉王从无争夺皇位之心的,可怎么有这么多官员保荐他呢?
太子当初还救过他的命啊!他还是在太子屁股后头叫哥哥的那个嘉王吗!
真是难以置信。
他和太子一母所生,嘉王品行优良,素来只爱读书、从不闯祸。虽说今上以武功治天下,多少对文弱的嘉王不亲近些,可他也曾对太子说过:“朕要你做守成之君,而非开拓之主。”
今上说此话时,太子妃就在他身边,当初不觉得这话有什么稀奇,可如今想来意味悠远。
嘉王是否也想做守成之君,而非开拓之主呢!否则同胞兄弟,怎能在背后捅刀子呢!
太子妃思及此,伏在桌上大哭起来,一旁的侍女庆和忙安慰道:“娘娘千万保重身体啊,太子爷这几日也很想念娘娘,过得很不如意呢!”
“春日里阴晴不定,忽冷忽热的夜里犹容易着凉。太子这几日晚上睡得好吗?衣服穿的少吗?”
庆和道:“奴婢听说,太子爷在太庙连换洗的衣服都很少,皇上又叫他穿粗布衣服,吃不好、穿不暖,每日都想着回来呢!”
“这怎么行呢!”太子妃急道,“不管怎样,今晚我一定要去看看他,给他送些衣服、被子,免得着了寒,和我一样了。”
说罢命人取来好几套厚缎做的衣服摆在桌上,自己叫下人取去棉被和被套子来。自个儿一瘸一拐,扶着墙有气无力地进了房。
“庆和,拿针线来。”
侍女庆和抱着个锈盒过了来问道:“娘娘要做什么?”
太子妃也不答,只开了锈盒,把素线和针仔细取出来,朝着空中穿了老半天,可就是穿不进针眼:“庆和,我病眼昏花看不清了,你帮我穿吧。”
庆和捏着素线的一头,见线头已经开了,便在手指上搅了几圈,用牙齿轻轻一咬,咬断了一截,然后用手架好了针,眼一眯手一送便把线穿了进去。
“娘娘,我来吧。”
“我来,太子爷说过,睡我钉的被子踏实。”太子妃取过针线,庆和忙钻下去把被套子套好。太子妃伸手一按道:“套得不挺括,我来,你下去吧。”
庆和心疼不已却也只能一拜而退,可她不敢走远,只是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太子妃摸索着被子,一针又一线地钉着自己的无言的思念。
好一晌,太子妃才钉好了被子,坐在被子上呼呼直喘气,摸着被上宝相花的纹样,不禁太息说:“但愿他睡在被中,有这一身宝相花庇佑了。”
庆和眼眶湿湿的,轻轻说了句:“娘娘为太子爷真是操劳了不少。”
太子妃还不知庆和仍在,听此一言也不过默然一语:“你嫁了人,你也一样。”庆和听后倒略有几丝好笑了。
订好了被子,太子妃便教捧着趁着夜色去了太庙,她尚不知,太子也派出一队人马在月色之下悄悄地办事呢。
当夜月暗,琴袖正赶去天庆寺验货。
她与一个随从走路有些害怕,于是紧紧抓住小厮的胳膊,心扑通扑通地跳。忽然听得一阵车马喧嚣而过,还没看见人影,就觉得眼前一黑,被什么人头上套了一个麻袋。
就听见那几个朝鲜商人叫了几句什么,忽然又有人在叫骂呵斥,朝鲜话顿时就听不见了,只听见耳边呼哧呼哧男人的喘气声。她感觉被人扛起来塞到了一辆车上,忽然头套被人拿下。月夜之下,竟是一个大汉狰狞的笑脸。
琴袖正想喊救命,大汉立马用布条把她的嘴堵住,又把麻袋套在她身上,这下她可完全没处使劲了。
这群人究竟是谁?
是那些朝鲜湾商派来的人,还是其他人?
正在她思索之间,忽然就感觉身边“咚”得一声又一个什么人倒在了她旁边。她眼前漆黑什么也看不懂,但能听见那女子微微的挣扎之声。
难道是遇到拐卖良家妇女之人了吗?
她还在想对策,可身边那个女子已扭得如同鳝鱼一般,一个劲挣扎不已。就听得大汉叫骂了一句“碍事”!砰得一声不知是用什么东西砸了那身旁女孩儿的脑袋,那女孩儿立刻不动了。
许是怕她死了,大汉把她从琴袖身边拖起来,耳边沙沙是解开绳子的细响,琴袖心中虽然极其慌乱,却仍注意地听着周围的每一个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得自己在车上被晃得快散了架。月黑风高之夜,缓缓被人抬着,也不知带到了哪里。
“轰”得一下,琴袖觉得被人砸在了冰凉的地上,浑身疼痛不已。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们怎么办事儿的,轻点儿啊,把人砸坏了!”
“属下办事不力!”
这人的声音好生耳熟,可是琴袖慌乱之间想不起是谁。可那种态度,那种嗓音之间的气息,倒是很像一个人。
当今太子!
耳边一阵呼呼,琴袖睁开了眼睛。没想到她正在一座宫殿之中,而眼前之人,正是太子殿下。
“别来无恙,小娘子!”太子戏谑地一笑,又分别把另外地上两个“麻袋”给去了,里头也是两个模样标致的女子。一个头上渗血已经昏过去了,还有一个一脸惊恐地看着太子。
太子把琴袖口中的布团取走了,嘻嘻笑道:“你可曾想过有今天?”
琴袖却不回答他,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见过太子殿下。”
“哟,你还挺聪明,知道本宫是太子。”太子哈哈大笑起来,“本宫如今在太庙谨身,几日不近女色,实在浑身累乏得很,难得本宫想起你,今日使我爽利了,本宫日后就封你做一个良媛怎么样?”
良媛?琴袖觉得有些可笑,她自己就是良媛,还用得着你封么?
这时候外头一个侍女走了进来,语带狠意:“太子良媛,那可是从三品,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喜红,你怎么来了。”太子一看喜红来了,一张脸立刻冷下来了。
喜红含笑道:“太子爷,沐浴用的水都备好了,左右这些姑娘刚来,身上还不干不净的,奴婢叫人给她们擦擦身子再服侍太子爷可好?”
太子转而和颜道:“不错!你心细,伺候我沐浴吧。”
喜红听后,艳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