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中年男女的脸上彻底没了笑容,他们有些尴尬的温声说道:“月檀,你真是跟你娘一样顽皮,你还是快些带我们去找李三少爷,给你赎身吧。”
月檀脸上忍不住浮起一个笑容,意味深长的开口道:“你们若是不将实情说出来,就不要妄想给我赎身,三少爷也不会答应的。”
久未开口的美貌妇人闻言,面上顿时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她看着月檀那张简直与她娘一模一样的脸蛋,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
还好,虽然长得一样,但总算不像小妹那么傻兮兮的。
“行了,你们退下吧。”美貌妇人站起身,挥挥手就将中年男女劝退,她拉住月檀,解释道:“孩子,你娘姓申,名慎思,我姓申,名慎言。你跟我来,让我告诉你真相……”
从申慎言这里,月檀得到了一个并不完整的身世。
申家原本也是大户人家,生有三姐妹,取名慎行、慎言、慎思,然后家道中落,三姐妹各自失散,申慎行沦落为奴,申慎言辗转去了边疆,申慎思则被倾慕她的贵族少年收做了外室。
多年后,申慎言嫁给了一位边疆将军,跟随其回到京都后,便着手调查申慎思的消息,刚巧那位将军在一位友人家中意外瞧见了月檀,见其长相与申慎思一模一样,调查了一番并确定身份之后,申慎言这才找上门来。
之所以,让这对中年男女以舅舅舅母的假身份,过来替月檀赎身,也是想着能让月檀悄悄的离开,将这段经历隐藏,以后再以将军夫人的义女身份出嫁见客。
月檀听完这段往事,心中转了几个圈。
结合她小时候偷听到的事情,她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申家应该曾是官家,不知犯了什么错,被圣上抄家灭门,男性全部问斩,女性则充入教坊司为舞女。
三姐妹的处境和归宿,应该与申慎言所说的出入不大,至于月檀亲生父亲的情况,或者对方是不知情,或者就是有隐情,不方便告诉月檀。
总而言之,这次应该就是真相了。
恰在此时,门口传来敲门声,月檀收起情绪,走去开门,只见李景明满脸严肃的站在门口,将月檀拉到身后,对着申慎言抱拳。
“申夫人,在下不知您也随八王爷来到别院,如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申慎言神色有些尴尬,她特意避开原津,隐瞒真相,让八王爷带她进入别院,趁着八王爷与李景明谈事的时候,私自来找月檀,本身就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儿。
显然,此时已经不是给月檀赎身最恰当的时机了,申慎言对着月檀微微一点头,便随着八王爷离开了别院。
回去的路上,八王爷好奇的询问申慎言此行的目的,但申慎言一直闭口不谈,八王爷不能逼迫于她,便只得作罢,却将此事放在了心里,对月檀这个丫鬟起了好奇心。
马车行到原将军府门口,刚刚停稳,就见原津已经一溜烟儿的跑到马车前,一把掀开了马车帘子。
他见马车里除了申慎言,再没有其他人后,脸上才如释重负了一下,开口问道:“你没去李景明的别院?”
原津可不相信,申慎言见到月檀之后,会忍得住,没将人带回来。
申慎言也是被原津突然其来的动作给吓了一跳,她皱着眉头啐了他一声:“你做什么呢,吓死人了!”
说着,伸手让原津将她抱下来。
原津也照着申慎言的要求做了,一边抱着她下马车,一边开口抱怨道:“姑奶奶,你才是将我吓了一跳呢,我还以为你真的去别院找人了!”
“我是去别院找人了,也见到了……”申慎言的话还没说完,原津就重重的将她摔在了地上,好险没让她跌了一跤。
申慎言还未开口责骂,原津已经皱着眉头,大声骂道:“你这败家娘们,你是想害死我啊!我不是和你说了,会给你办妥的吗?你非得心急,心急……”
“原津!”
申慎言瞧着原津瞪大眼睛怒斥的模样,却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声音拔高了,大声喝住他的名字:“有什么话,咱们回屋说去。”
“好,好,我倒要瞧瞧,你还想和我说什么?你非得将我害死了才高兴,是不是!”原津粗鲁的扯起申慎言,莽莽撞撞的扭头就想往府里走去。
这一扭头不要紧,刚好瞧见一辆标着将军府标志的马车,慢慢的朝着府门行驶了过来。
马车停在了府门口,从里边走出一名保养得宜的中年美妇。
她看到站在门口的原津时,脸上一愣,连忙低头朝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俯下身子行了一礼,嘴里轻声称呼:“将军。”
原津的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冷哼一声。
中年美妇被原津当着众人这般下面子,却没有露出一丝愤怒,反而怯怯的将头缩了缩,又对着申慎言行了一礼:“申妹妹。”
申慎言回了一礼,称呼道:“夫人。”
原津瞧着她们这副模样,心中越发意兴阑珊起来,连声道:“夫人成日里出门,也不知道守着点妇道规矩,可别我不进你的屋子,就耐不住寂寞,到外边寻野男人去!”
原夫人根本没有想到,原津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嘲讽她,一时间,身子忍不住晃了两下,却还是轻声道:“夫君,我不会的……”
“哼!你有什么不会的?”原津想到原夫人当年所做之事,暴虐的情绪有些控制不住。
“将军,我今日只是去上香祈福了。”原夫人身后的丫鬟见到她这副窘迫的模样,连忙开口解释道。
原津闻言,却再次冷笑了一声:“得了吧!祈福?别是日日夜夜咒我死,我就谢天谢地了!”
说完这话,原津是再也不想瞧见原夫人,冲着一旁申慎言开口道:“败家娘们儿,还不赶紧跟我回屋里,好好解释解释。”
原津拉着申慎言,急匆匆的往府门内大步走去,将原夫人远远的撇在了身后。
原夫人见此情形,身子再次颤了两下。
申慎言虽然只是个妾,但在这将军府中,却比她这个正室夫人还要更像夫人,不仅占着原津的独宠,还掌管着将军府的一切内务。
但即便如此,原夫人却不敢争,甚至不敢怨。
原夫人身边的丫鬟打听完消息后,小声的提醒道:“夫人,将军和崔夫人似乎是在吵架……”
原夫人听完丫鬟禀告的方才在门口发生的一幕,脸上却并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兴奋,她慢慢的阖上眼睛,轻声道。
“就算那崔夫人闯下弥天大祸,将军冒着被诛九族的罪,恐怕也会替她遮掩的。”
说完这句话后,原夫人心如止水的往府里走去,走去她那间偏僻荒凉的院子。
而另一边,申慎言和原津一走入屋内,原津就指着申慎言,一副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摸样。
最终,还是在申慎言的目光下败下了气势,连声道:“慎言啊慎言,我求求你了,月檀的事情我一定会替你办得妥妥帖帖的,你莫要给我添乱了,好不好!”
“你答应我,将人带回来,可是你却什么都没做。”申慎言埋怨道。
原津却有些无可奈何,他当然想以最快的速度,将此时给办妥了,可是这事儿不是他说了能算数的啊。
这不是正赶上太子逼宫,他忙都要忙死了,麻烦事情一大堆,他哪里能腾手出来。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问道:“你既然去了别院,肯定是见到她了,那她怎么没跟着你回来?不过也幸好没回来,不然那才叫出大事了。”
“原津,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嫌弃月檀的身世?如果你嫌弃的话,又为何要假惺惺的和我说,愿意接月檀回来?”
申慎言一拍桌子,横眉冷对。
原津此时真的有几分有理说不清的感觉,他轻声劝道:“我的姑奶奶,行了,待会儿我再与你解释这个,你先告诉我,你如何与月檀说当年的事的?”
申慎言看他是真的苦恼到不行的模样,心里也渐渐忐忑了起来。
今日,她其实是趁着原津入宫,背着他偷偷去见的月檀,可是现在瞧着原津的样子,好像她真的闯祸了。
“你放心,我没有告诉月檀,大姐入宫为奴结果成了后妃的事儿,也没有说我在边疆做过帐中女的事儿,更没有提三妹出身教坊司的事儿,至于申家的仇恨,也没有压在她身上,只是大概解释了为何三妹与我失散,又是怎么改嫁的事儿。”
申慎言说完这话,又轻声道:“月檀虽然聪明,但这样半真半假的告诉她,再加上我之前让人试她,故意让她识破,她就相信这套说辞。”
原津仔仔细细的将细枝末节想了一下,确定没有什么地方能够露出破绽,方松了一口气:“既然是这般说辞,你便要牢牢记住,日后莫说漏嘴了。”
申慎言点了点头,轻声道:“既然现在问题已经解决了,我们就将月檀接回来吧,对外便说是我的侄女,反正不过是个小丫鬟罢了。你不知道,我今日瞧着她干着伺候人的活,又住在那样的地方,心里有多难过……”
“别哭了。”原津轻轻拍打着申慎言的背,安慰着,却还是狠心拒绝:“不过,我们暂时不能够将她接回来。”
“为什么?”
申慎言一听这话,一把推开了原津,眼里浮现出一丝怒火,她就是想不通,为什么不能把月檀接到将军府里过好日子。
原津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眼里似乎有几分挣扎,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慎言,有一事,我瞒了你。”
他看着申慎言疑惑的目光,轻声道:“月檀是李景明身边唯一的贴身丫鬟,也是最得宠的丫鬟,你懂我意思吗?”
申慎言闻言,一张脸瞬间煞白,她捂着胸口,只觉得自己喘不上气,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