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明扬起眼尾，看着月檀道：“镇国大将军家中一水的孙子，嫡长女家也只有两个外孙，四少奶奶是大将军府上唯一的外孙女，所以深得大将军的喜爱。”
月檀有些匪夷所思，皱巴着小脸反问道：“四少奶奶这是造了什么孽，会嫁给四少爷？不如休夫算了！”
李景明剐她一眼，道：“你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月檀摸了摸鼻子，道：“好吧，那这只能说明四少奶奶背后有靠山，那四少爷不应该更加不能得罪了吗？”
李景明“嗯”了一声：“当初老四能得了这个婚事，本就是依照了老夫人的计谋，先让四少奶奶与他私定终身，这才让将军府和郑家不得不认下这门婚事的。”
将军府和郑家从来都没看上李渤，若不是他向来会做表面功夫，将四少奶奶哄的很开心，并承诺今生只会和四少奶奶生育孩子，哪里能过得这么肆意？
李景明胸有成竹的说：“别看老四房里已经有了不少美妾，但除了即将临盆的四少奶奶，你看谁能有身孕？但他现在这个外室可不是吃素的，已经有了七个月身孕。我让尉迟先生去那外室那里拿了他的证物，还画下了画像，留下了有左邻右坊手印作证的字据，他倘或要来找茬，尽管来。”
月檀觉得四少奶奶有些可怜：“您为何不干脆将东西交给郑家或者将军府？正好四少奶奶还能回娘家过快活日子去，不在府里受这份罪！”
将军府下手只怕比李景明还要狠。
李景明瞥了月檀一眼，道：“四少奶奶既然不肯同娘家说此事，我又何必多嘴？而且，回娘家过快活日子？她在国公府过得就不快活吗？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月檀张嘴就来：“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李景明愣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摇摇头，解释道：“想来没有一个母亲，愿意与孩子分离的。”八壹中文網
月檀登时愣住了，李景明心思真是细腻柔软。
没错，若是四少奶奶回了娘家，孩子留在了国公府，那么便是让她跟孩子断绝关系，只怕她宁愿接受如此不堪的李渤，也不会愿意自己独自快活。
月檀一时有些心酸。
李景明见此情形，扬唇一笑，用毛笔在她鼻头上重重地点了一下，墨汁沾染其上，很是滑稽。
月檀鼻头一凉，皱着眉道：“干嘛呀！”
她用手一摸，指腹都黑了，鼻子上也晕开一大片，人中也沾了墨，小脸黑乎乎的，有些好笑。
李景明搁下笔，淡声道：“你就不要操心别人了，四少奶奶对现在的生活很是满意，一个压不住她的丈夫，一个可爱的孩子，又没有正经婆婆，多自在的生活啊。”
月檀没好气的“哼”的一声，越擦越不干净。
李景明压住弯起的嘴角，掏出帕子道：“过来。”
月檀防备地看着他，蹙着眉：“干嘛？”
李景明瞪了她一眼，道：“干嘛？你现在都敢这样跟我说话了？”他一顿：“要你过来就赶紧过来。”
月檀乖乖地走过去。
李景明说：“蹲下。”
好的，蹲下。
月檀蹲下，懒得计较脸上是什么样子，就这样托腮仰脸看他。
李景明却动作轻缓的用帕子擦了擦月檀的脸，小心翼翼，好似在拂拭珍宝。
月檀愣愣的看着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这是……打一个巴掌给一个枣？
李景明见月檀一副傻样，两颊肉嘟嘟的，红润可爱，给她擦完了脸，忍不住捏了一下。
月檀的眉头拧成了一团。
李景明将帕子扔在她脸上，“你胖了。”
月檀猛嗅一口帕子上的墨香，闭着眼暗暗运了运气，心想：我胖了你就可以捏我的脸？我还觉得我最近胸也大了呢？
还有心思开玩笑，真是白担心了。
可惜月檀这次真的没有白担心，李渤被断了手，又被拿捏住把柄，不敢直面对上赌坊，就开始四处打听消息，想知道这赌坊幕后的东家家到底是谁。
查来查去，通过几个纨绔的朋友，查到了三个有用的信息：第一个是赌坊东家吃下了英国公府兑出去的铺子。
第二个是赌坊东家和八皇子关系匪浅，赌坊管事尉迟先生曾是八皇子的幕僚。
第三个则打听到，赌坊东家是个年轻男子，被人尊称“三公子”，身边跟着个貌美丫鬟，自称什么檀。
外人不清楚，李渤一听到这些，就猜到了李景明头上，他拖着一个残废的右手，气冲冲地回家，先去跟二太太哭诉，母子俩又一道去了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垂死病中惊坐起，拉着李渤软趴趴的手，抹泪道：“去给我把李景明叫来！”
与此同时，李景明也收到了尉迟先生送进来的信，信上说，最近有人在打听他的身份，似乎是从国公府内部透露出一些消息，叫他小心应付。
李景明见了信，表情并不凝重，他很快就写了一封信，送去八皇子府，信刚送走，老夫人的人就来了，叫他和月檀过去问话。
李景明淡然地领着月檀去了老夫人的万锦院，他们到的时候，上房里已经坐满了人，二爷二太太夫妻二人，还有李渤夫妻二人，都在这边。
李景明刚走进去，所有人的目光就打了过来，有愤怒的，有疑惑的，还有怨恨的，他眼眸稍抬，神色从容镇定，同长辈见了礼。
老夫人穿着一身体面的襦裙，却因为近日消瘦厉害，显得衣服有些肥大，再加上颧骨有些突出，显得面相很是刻薄。
老夫人见了李景明，就像饿狼见了羊，眼睛都红了，她冷冷地看过去，质问道：“京都里新开的那家赌坊，可是你开的？”
李景明垂手而立，面色依旧冷淡：“不是。”
老夫人双手捏得紧紧的，冷哼一声：“你还装？谁不知道那家赌坊的东家被称为‘三公子’，身边还有个叫做‘月檀’的貌美丫鬟，不是你和这个丫鬟，是谁！”
她指了一下月檀，月檀霎时间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李景明却依旧无动于衷。
二太太面色有些不大好看，眦目指着月檀问道：“月檀，你给我说实话，你跟着老三去别院的时候，可见过他去过赌坊？”
月檀很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少爷从未接触过赌坊等事，只做正经生意。”
二太太不信，老夫人也不信。
李渤一听月檀说话，就沉不住气了，用完好的左手指着她和李景明，哭吼道：“就是他！就是他们！他就是记恨我调戏过这贱丫鬟，才打残我的！否则我和那赌坊的东家无冤无仇，人家怎么会断我的手！祖母，您要给孙儿做主！”
他这一哭，老夫人看着孙子的废手，也跟着伤心起来，她冷眼吩咐道：“把这丫鬟给我拉出去，打一百板子，我就不信她不说实话。”
月檀脸色一变，立刻往李景明身边缩了缩。
老夫人的心真狠，这不是屈打成招是什么，哪里有挨了一百个板子，还不说“实话”的人？
李景明眯了眯眼，看向围过来的婆子，面色阴沉沉地说：“你们动一个试试看。”
下人们还是有些惧怕李景明的，又怕神仙打架，她们遭殃，便站住不敢动。
二太太见李景明这般张狂，又继续给他扣帽子，说道：“老四说的不错，老夫人您看看，老三在您面前都这样护着一个丫鬟，他还敢说赌坊不是他开的？”
这话说得毫无逻辑，李景明都没打算和她多费口舌。
倒是四少奶奶心软，和老夫人尽量平和地说道：“老夫人，这都是没影儿的事，您还是不要妄下定论为好，这家里正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怎可在这时候内讧？您还是好好养身子罢！这事儿慢慢查。”
她这一番话，有理有据，李渤却疯子一样，站起来指着四少奶奶骂道：“你这黑心肝的！你是谁的媳妇，还知道不？竟然帮着外人？”
四少奶奶黑着脸，不好在长辈面前像个泼妇一样吵架，又瞥见李渤软塌塌的右手，心软的拉着他袖子低声规劝，但李渤根本就不听媳妇的劝，继续哭着斥责李景明。
李景明可没心思听他们废话，他沉着嘴角，朝老夫人道：“您若无事，我就走了。”
老夫人正在犹豫，一听说他要走，皱着眉说：“站住！”
李渤也愤怒地攥着拳头：“李清，你这是心虚吗？你别嚣张，我一会儿就让你无话可说！”
月檀的心紧紧地揪了一下，她两手绞着，咬住一点唇，脸色难看起来。
李景明勾着唇角：“心虚？我心虚什么？就算是我断了你的手臂，又如何？”他嗓音微哑地添了一句：“废物。”
四少奶奶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她慌忙起身，冲着李景明假斥道：“三哥说话也太口没遮拦了些，没做过的事，你胡说什么！”
这个人，这种话都敢说出口，今日还怎么好好收场？
李渤却跑到老夫人跟前，急道：“您听听，您听听，他承认了，他承认了！”
老夫人再问李景明：“你这是承认了？”
四少奶奶立刻转脸瞪着李景明：“三哥，你还不赶紧解释清楚！手足相残的名声，是能乱担的吗？”
李景明深深的看了四少奶奶一眼，却满不在乎地道：“我说过不是了，但他们不信，既逼着我说是，那就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