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就匆匆过去了,等罗兰三朝回门的时候,便带着丈夫亲自来拜见了李景明。
月檀跟在李景明身后,见罗兰气色极好,身边的青年虽然不是特别的俊美,然而一脸的温文,书香气十足,却并不迂腐,与罗兰交汇的目光十分亲密。
显然,这新婚过得不错。
李景明也觉得满意,便温声对两人说:“能在一起就是缘分,日后你们二人要好生过日子,才不负我的苦心。”
罗兰目中一红,竟大着胆子伏到李景明的膝上,全心全意地唤了一声:“多谢主子。”
李景明面上一震,心中想到她以前的种种妥帖,笑道:“已经嫁人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
他见月檀笑着扶罗兰起来,方才对青年说道:“这孩子在府里从未吃过苦、受过气,以后若是叫我知道,她在你身边受了什么委屈,那我可是不依的。”
言下之意,便是会给罗兰撑腰了。
听了这话,罗兰果然目中充满感激。
见青年躬身应了,李景明便带着他去了书房,屋室内,月檀来着罗兰说私房话。
她见罗兰面上并无不妥,就问道:“你们可好?”
“他待我很好。”罗兰含羞地回答道:“虽然有个通房丫鬟,不过他并不十分看重,那丫鬟是个规矩的,我就容下了。”
初时,她也含酸,不过见丈夫并不在意,自己也不愿意一进门就撵了丈夫的丫鬟,叫别人说她仗着主子的势利,跋扈善妒,也就算了。
况且,她这三日与丈夫也算是一双两好,她不愿意因为这点小事儿就引得夫妻间生出嫌隙来,更何况拈酸又如何?
哪个爷们没有个丫鬟呢?主子自己不也有一个!
罗兰虽是这样想,心里却有些憋闷,但她不愿在月檀面前露怯,便掩下了,只和她说这几日如何侍奉公婆,服侍丈夫,做正妻的规矩。
月檀如何听不出来这话里话外的炫耀,但不想和她一般见识,便没有理会,听说她一入门,婆家便将管家权给了她,十分看重,心里还十分满意。
“果然还算规矩。”
罗兰也不知道月檀是真没听懂,还是装作听不懂,她心里一酸,忙低头掩饰异样,强笑了一声。
她想起,婆婆跟她说得不妒不嫉,先把自己的丫鬟开脸讨丈夫喜欢的说辞,心中略有些伤感。
这天下的女子,谁会甘心给自己的丈夫纳妾呢?
罗兰回去后,月檀就听李景明说,他也敲打过罗兰的丈夫了,叫他做个明白人。
这位也的确是个明白人。
罗兰嫁过去不到一个月,便有了身孕,因为她怀胎不方便,她婆婆便亲自管起了家,也不叫罗兰立什么规矩,就连房里的那个通房丫鬟也打发出去了。
罗兰见自己身子重,丈夫身边空虚,想着要把身边的丫鬟开了脸放在屋里头,也被丈夫给拒了,真是琴瑟和鸣,说不出的恩爱。
等罗兰这边稳定了下来,那边万寿节就到了日子。
八月初八是正日子,此日往前往后各推二日,共五日,不宵禁,不闭城门,万民同乐。
因为今年不是圣上的整寿,圣上特意下旨,令地方一律从简,便只有京都一地预备了起来,从皇宫北门至西郊御园,三十里御街全都焕然一新,张灯结彩,满是火树银花,比上元佳节还要热闹。
礼部还传出消息,圣上体恤万民,要于当日赐宴耆老,文武官员陪同,等到了晚上,圣上会登上城楼与民同乐,同赏烟花盛会。
月檀早在万寿节之前,就命底下的商铺开始售卖中国结、红灯笼、方胜葫芦、吉祥络子、寿字屏风之类的东西。
圣上还要都要与民同乐了,那京都的大小官员和平民百姓不都得打扮起来嘛!
月檀赶着新鲜,几个坊市或租摊子或在旺铺寄卖,很是赚了一笔,等别的绣铺也都上新了,就收了阵仗,只在自家铺子里慢慢售卖。
虽然其他商铺里也都上了络子,这都是料想之中的事儿,但好在月檀底下的商铺不仅是最先上的,还有源源不断的新花样,据说都是李景明亲自画了花样,由底下人编的。
等事情都处理完毕了,就在万寿节当天,李景明带着月檀亲自去了别院,将李铎接回了家,同行的秦嬷嬷和玉桑也一起回来了。
此时,已经快到了晚饭的时间,厨房的管事嬷嬷特意过来请示晚饭的菜品。
月檀要了一道蒜香鹌鹑脯,想到屋里的李铎,就叫他出来,问他想吃什么。
李铎虽然很久没见月檀了,但依旧很是亲近,想了一阵,大眼睛眨巴眨巴:“檀姐姐想吃什么?”
月檀掐了掐他的小肉脸:“我点了我想吃的菜,铎儿也要点一个,我们一人点一个。”
“铎儿什么菜都喜欢吃,檀姐姐点两个吧。”
月檀被他那双认真的圆眼讨好得内心酥软,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声道:“铎儿真是一个乖孩子,但是我想知道铎儿喜欢吃什么菜,铎儿能让我知道吗?”
李铎点点头:“铎儿喜欢吃嫩豆腐。”
月檀就帮着点了一份豆腐羹。
李景明见状,对着李铎提醒道:“以后可不能叫檀姐姐了,该叫檀姨!”
李铎眨了眨眼,明明是姐姐,为什么非要叫姨?
李景明耐心的解释道:“因为月檀是我的表妹,那么也就是你的表姨母,所以你要叫她檀姨。”
倒是秦嬷嬷,听到这话之后,心中有感,仔细的看了月檀两眼,脸色微沉。
用过晚膳之后,月檀亲自送李铎回他的院子,一路上李铎的小嘴就没听过,巴巴的说着这些日子没见的想念。
月檀忍不住多顾念他几分,想了想,就提了出来:“铎儿要不要陪着檀姨去住主院?檀姨一个人住那么大的院子,有些害怕。”
李铎闻言,面露犹豫:“檀姨真的会害怕吗?”
月檀点点头。
“那我就去陪着檀姨。”
“铎儿真有心。”月檀眉开眼笑的夸奖道。
她之所以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这府里很大,但主子很少,就算是亲父子还需要时常培养感情呢,何况他们本就没有血缘关系的。
李铎刚想答应下来,就见秦嬷嬷急匆匆地走到了李铎身边,侧身半拦着:“大少爷年纪也不小了,该有自己院子才是,每日温书习字才能专心。”
月檀闻言,也觉得有道理,只得收回了手:“秦嬷嬷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那铎儿这边就辛苦您多照看了。”
秦嬷嬷点头答应下来:“我年纪大了,精力不够,以后就专门看顾大少爷,老爷和府里你多费心,我就不管了。”
“嬷嬷年纪哪里大了。”月檀连忙笑着说道,却没有半分推辞,将管家的权利交还给秦嬷嬷。
她这段时间也一直在猜测着,李景明为何把秦嬷嬷派去照看李铎,也不着急将李铎接回来?反而是先让月檀先拿了管家的权利,适应了之后,才让李铎回来。
恐怕防的就是秦嬷嬷先回来,拿到管家的权利。
月檀不知道李景明在戒备什么,却顺着他的计划办事,她将李铎送到他的院子之后,摸了摸他的头,便准备离开。
李铎立在门边捏着袖子问:“檀姨,你要出门吗?”
“嗯。”月檀应道,刚才在饭桌上李景明提过,要带她出去逛街过万寿节,怕李铎一行人刚回来不适应,就先在房间里休息。
“哦,铎儿知道了。”李铎的声音里说不出的失望落寞。
月檀瞧了他的发顶几眼,想了想,李铎没有一个能经常带他出去玩的外家,那么小的孩子对出门一定是有渴望,才一直巴巴的看着她。
她干脆说道:“你要跟我一起出去吗?”
“可以吗?”李铎眼神一亮,他想到月檀喜欢诚实的孩子,就点了点头:“我想跟檀姨一起出去。”
“嗯,那就一起出去。”明珠看向一旁的秦嬷嬷:“嬷嬷,麻烦您给铎儿换一件外出的衣服,让玉桑跟着就成。”
李铎连忙保证道:“我会一直跟在檀姨身边不乱跑的。”
秦嬷嬷不好说什么,只得应下。
等到了华灯初上的时辰,整条御街已是红灯高悬,笙歌互起,各处搭设的彩坊上歌舞、百戏早就演起来了,多是些神仙祝寿的曲目。
之后,九层高的灯楼层层亮起,气氛烘托极致,由各坊耆老、绅宦带着,山呼万岁之声响彻云霄。
月檀随着人潮跪了一回,见识了这难得一遇的盛世繁华之景,弥补了前世,被弟妹嫌弃丢人,关在家里不允许出来的遗憾。
李景明对月檀笑道:“咱们今日就去西大街好好逛玩逛玩,等玩累了,就去正街的的兴味楼歇歇脚,我在那里定了席面,正好彩灯舞狮、百戏杂耍都上来了,坐在高处正好观看。”
正街从前朝起,就是京都最热闹繁华的街市,兴味楼也是顶尖的酒楼之一,久负盛名,想也知道,李景明为了这一出得花费多少银钱。
正街上随处可见年轻的女子,有三五一群的小家碧玉,也有奴仆家人环绕的大家闺秀,比上元节还要热闹许多。
李景明一手紧紧攥着月檀的手,另一只手张开半圆,免得有人冲撞到身前,月檀手中紧紧的牵着李铎,护在自己身前,身边还围绕着玉桑雀时长勤等人。
这时候若是被挤散了,可就难聚了。
“这人太多了,咱们还是直接去兴味楼避一会儿,正好登高看景。”李景明说道。
月檀白了他一眼,惹得他讪讪一笑。
月檀正随着人流往前走,忽然听到后头有孩童呜咽之声,像是被人捂住了口鼻一般。
她神色一凛,莫非是有拐子在拐好人家的小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