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昙儿这才一笑,答应下来:“我哪里说要回去了,只不过想趁着这会儿雪才下,叫人拿来备着而已。”
月檀当即命人摆上茶果,又和燕意说:“拿我的斗篷给表姐预备着,何必多跑一趟。”
燕意立刻拿了一件月白底子彩绣缎面的大毛斗篷,配上雪帽,一起送来。
鹂子连忙致谢,心下有些拿不准,县主这到底是要留客,还是赶客的意思了。
龚俊山抿了一口热茶,笑道:“表妹怎么拿这茶打发我?前日,我在郡主那里吃了一盏金瓜贡茶,那香气清润的真是令人回味,听郡主说是姑父给的,表妹也请我吃一盏?”
月檀听了这丝毫不客气的要求,心里顿时有些无语,这做客人的当面挑剔主人的茶不好,真想当恶客啊。
燕意听了,连忙解围道:“可是我泡的茶入不得表少爷的眼?”
龚俊山觉得自己唐突了佳人,连忙起身作揖道:“该死该死,只怪我一心想着妹妹的贡茶来着,可没有挑剔燕意姐姐亲手泡的茶的意思。”
月檀笑着摆摆手:“表哥莫怪,她就是顺嘴一说罢了。不过我倒觉得,这金瓜贡茶再好喝,也不如前几日我买的那个贴着鹅黄笺子的玫瑰卤子,那个更加香甜。”
龚俊山摇摇头:“那个玫瑰卤子不过是占着个进贡的名头,贴个鹅黄笺子,就金贵太多,其实比咱们家常用糖腌的玫瑰卤子好得有限。”
月檀笑笑,没再说话。
倒是龚昙儿心里不受用,他们兄妹在郡主那里都是用金瓜贡茶来招待的人,没想到,到了县主这里,却只配用些普通的茶。
龚昙儿顿了顿,转头问龚俊山:“我刚从郡主那里回来,一个人在屋里也没趣儿,这才来找表妹说话解闷儿的,你不去温书,怎么也跑来这里了?”
龚俊山拍了下额头,忙忙的站起来,向月檀拱手说道:“我是专程过来将此物交给表妹的,今日在外门,有下人来找表妹,被拦了下来,我看她神色着急,便让她将东西给我,我帮表妹带回来。”
月檀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被拦了?被谁拦了?谁敢拦?崔曜莹吗?
龚俊山没有察觉,伸手掏出一个木盒子出来,嘴上说道:“我担心那送东西的人是坏人,怕这东西对表妹有碍,便打开看了下……”
“你打开了?”月檀面色阴沉,已经看到了木盒子上的包装已经微微有些破损。
龚俊山理所当然的说道:“我这不是怕表妹遇险吗?就打开看了下,表妹放心,我没有乱动,这里面啊,就是一些木块,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月檀将木盒子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果然是李景明送来的华容道。
华容道是李景明发明出来的游戏,当然,按照他的说法,这是别人发明的,他只是拾人牙慧而已,但月檀却只当他谦虚。
月檀仔仔细细的检查了木盒,发现里面的木块只是顺序被打乱了,并没有丝毫损坏,这才放下心来。
她吩咐燕意将东西拿进内室,妥善的收起来,一系列的动作,令龚俊山和龚昙儿面面相窥,一些木块而已,用得着这么稀罕?
月檀心中有些恼怒龚俊山随意动她的东西,她给岳嬷嬷试了个颜色,对方立刻心领神会的默默退了出去。
她面上笑了笑,恢复了往常的神色:“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辛苦表哥了。”
龚俊山这才松了口气,亲手捧了一杯茶给月檀,笑道:“表妹真是把我唬了一跳,我还以为是什么贵重物品呢。”
她笑了笑,解围道:“表哥见笑了。”
龚俊山见今日气氛好,本想当即就把自己的一腔心事,都说给月檀听,省得掩着难受,还总是和表妹亲近不了。
他正想开口这当,就见岳嬷嬷掀了帘子,走进来,一进门就连声和龚俊山赔罪:“表少爷,真是对不住!刚才,我将您的奶嬷嬷请去那边房里吃些酒水,暖和暖和身子,谁知道她从哪里吃的气,多喝了几杯,就撒起酒疯来了。”
她这一掀开帘子,门户大开,外面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只知道装狐媚子哄爷们,如今离间的少爷越发不亲近我了!你晚上床上炕上的睡去,充什么好人,打量我不知道呢!”
“……见着别的丫鬟尊敬我,你个小蹄子就使坏要把她撵出去!还撺掇着少爷几次给我没脸儿,不过是我手底下调理出来的毛丫头,配个小厮都抬举你了,还痴心妄想什么半主子不成……”
月檀听了一耳朵,就皱着眉斥责岳嬷嬷:“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找醒酒的药包出来啊。”
岳嬷嬷苦笑着说道:“咱们这院里哪有人吃醉酒的,茶房里也没这些东西,县主放心,我就叫人去大厨房拿醒酒的药包,叫人煎了给嬷嬷灌下去。”
她话音刚落,跟着一起进来的剑意便小声抱怨道:“咱们只送了一壶黄酒,不过叫嬷嬷吃两杯暖暖身,可谁知嬷嬷不足兴,自己开了酒坛子,也不知道灌了多少进去,恐怕待会儿还要吐呢。”
那屋子本就是给当外差的下人歇脚取暖用的,墙角里放了两个大酒坛子,叫下差的人可以吃上一杯暖暖身子,但月檀管的严,从没有人敢吃醉了。
这位嬷嬷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吃完了送上来的,还自己取去,她带来的那几个丫鬟还帮着打掩护,这才坏了事。
龚俊山听到奶嬷嬷喊的话,早就已经面红耳赤起来,他恼怒着开口:“都看着我做什么?嬷嬷喝醉了,受了气了,自该在她自己的地方去撒气,在表妹这里算什么?还不赶紧扶着嬷嬷回家去。”
“也赖我,没让人看着点。”
月檀慢条斯理的说道,心中却想着;有气去自己家闹去啊,跟龚俊山和那个得宠的丫鬟闹去,在她这里大喊大叫的,怪给人添堵的。
龚俊山羞愧的想要当场钻进地里,他喃喃了两句,想要解释,他只是蛮喜欢那个丫鬟的,可没想现在就纳了做姨娘,怎么也要等表妹进门之后再说。
他想要开口解释,被身旁的龚昙儿狠狠的拧了一下。
龚昙儿捏了捏眉心,苦笑道:“表妹你别听那嬷嬷胡说,她不过是想要倚老卖老,拿捏住少爷,根本没影儿的事儿,让她平白的扣了顶帽子在俊山身上。”
“哦,原来如此。”月檀没说自己不相信,也没说自己相信,只是笑了笑。
反正,不是时倚老卖老,还是说算话抱怨,月檀都不愿意掺和进龚俊山房里的话语权之争,便托辞要出去更衣,实际上却等在一侧的房间里,静静的听着兄妹两个互相抱怨。
这个说:“你做事也太没有章程了,这还在端王府呢,就睡上小丫鬟了,也不避着点人。”
那个说:“反正有郡主做了担保,我肯定能去县主,又有什么所谓,反正早晚都要给那个丫鬟开脸,收了做姨娘的,早点晚点又差得了什么。”
月檀心里冷笑一声,又等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的回到屋子里。
这时候,醒酒汤已经弄好,月檀叫人给嬷嬷灌了下去,这位嬷嬷却不知在打着什么算盘,还在嚎着嗓子,嘴里还在不干不净的乱骂着。
“用大斗篷给嬷嬷裹起来,赶紧给送回去吧,若不然一会雪大了,更不好走。”月檀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跟下人们说道。
趁着路还好走点,索性找两个力气大的婆子直接搀扶回去了事,她总不醒酒,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借酒装疯,难道还要留她住下吗?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龚俊山和龚昙儿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了,换上了大衣裳,就出了康逸院。
一出康逸院的门儿,龚昙儿脸上便冷下来,也不理睬龚俊山,只管扶着丫鬟的手往前走。
龚俊山连忙上前赔笑:“刚才还好好的呢,你怎么就恼了?”
龚昙儿冷笑一声:“你可真是心大,郡主保证的就能保准吗?还没心没肺的擅自拿人家东西,你就不能长点心啊?”
她看了看两侧,见没有外人,这才低声斥道:“你之前考秀才、举人的试卷可都是郡主帮的忙,你现在装,也要装出来个读书人的样子,好歹等把县主娶回家再暴露。”
龚俊山却丝毫不在意:“你看,你一会儿说不能信郡主,一会儿又要信郡主,真是善变,反正我是信郡主的,郡主说我能娶个县主回家,我就肯定能娶得到。”
龚昙儿刚想再说一句,就看到一个俊俏的丫鬟从前面迎上来,正是龚俊山房里的瑞儿。
她独自一个跑来,也无别的话,上前就拉住龚俊山的手说:“好少爷,可叫人好找。”
龚俊山一摸她冰凉的小手,便用两手握着,给她取暖,笑道:“你啊,可真是操心的命,我就是去表妹那里坐坐,还能丢了不是?走吧,咱们一起回去。”
说完,也不理龚昙儿,大大方方的拉着人就往回走,把龚昙儿气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