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被圣上圈禁,而对于在此次篡位事件中立下大功的八王爷,圣上却一直没有任何的表示。
八王爷却是好城府,竟然也是无动于衷,或许是心有成竹,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心急,依然老老实实做着杂事,在圣上生病的时候,亲自伺候汤药……
桩桩件件下来,连不少中立的大臣都不禁有些动容。
朝中的这场风云变化,持续了大半个冬天。
李景明依然做着他的户部侍郎,每天忙忙碌碌,似乎没有半分的改变,有改变的却是端王府。
端王府作为八王妃的娘家,受到了巨大的吹捧和奉承,特别是还没有成婚的世子崔曜柘和小郡主崔曜莹,更是备受瞩目。
月檀则因为和李景明有了婚约,反而不那么被人提及。
崔曜柘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但因为自出生起便身子羸弱,并不好说亲,身边至今只有一个侧妃李潓,端王崔诚是操碎了心。
可巧,正赶上这个时候,他就让崔曜莹多举办几次聚会,和月檀一起,从京中的众闺秀中选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姑娘当世子妃。
因为端王的嘱托,月檀就算再不乐意,也只能去参加宴会,当个合格的摆设。
她早就见过了诸葛神医的爱徒,也知道她就是崔曜柘的心上人,自然更不想去掺和进去,只一心旁观,崔曜莹众星捧月般的选妃。
倒是崔曜柘知道了这件事后,特意过来拜托月檀邀请兰颜姑娘参与进来,提前适应了这种环境,他才好和端王争取到这桩婚事。
月檀自回家以来,便受到了崔曜柘的密切关心,只要是他送崔曜莹的东西,就绝对少不了月檀的,因此对这位长兄倒没有什么恶感,只得欣然答应下来。
这日,因天气正好,阳光明媚,月檀便邀请了兰颜姑娘和吕七娘二人,寻了一处坐落在假山上的石亭,居高临下地欣赏院子里的小桥流水。
难得清净,三个女孩儿低声说着有趣的玩笑。
月檀不是诗情画意的姑娘,对吃食玩耍更有兴趣,吕七娘也凑趣儿,三个女孩儿不顾别的,专心讨论吃食。
“听你这样说,我竟等不及秋天了。”吕七娘听月檀说起秋日的秋菊宴,竟可拿秋菊做点心或涮锅子,都带着秋菊的清香,当下便兴致勃勃,眼睛放光。
她搓着手道:“既这么着,等今年秋菊开了,我便做东,请你们吃饭如何?”
“我不过是从前在书上见过,你若是吃的不喜欢,可别怪我。”月檀也只是纸上谈兵,闻言便笑道.
“不过,如今我庄子上暖棚里的生菜刚刚长成,若是取头茬儿下来,抹上鸽子酱,新鲜水嫩,应该滋味儿不错。”
她想了想,又笑道:“或是嫩嫩的仔鸽,或油炸或炖汤,也极美味的。”
“今天就叫人做!”吕七娘一口便定下了结论,她见月檀竟然对精致的吃食了如指掌,便笑眯眯地揽着她的肩膀,笑道:“好丫头,你知道的这么多,与我回府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月檀扶着燕意的胳膊,被吕七娘这副浪荡子的做派,笑得不能自已:“我若是时时在你身边,只怕要烦了我呢。”
她刚刚笑完,就见远处一个丫鬟正领着几名女孩儿走了过来,后头的丫鬟更是浩浩荡荡的,再一看,其中竟有崔曜莹和龚昙儿。
月檀示意燕意去要新的茶水与点心果子,自己起身和众位姑娘打招呼,介绍大家相互认识。
等燕意和剑意端着新的茶水与点心果子回来,便见几个姑娘已经各自落座,燕意将手上的雕红漆海棠花茶盘放在石桌上,陆续给姑娘们添茶。
待到了龚昙儿的身边,就见她在露出了鄙夷的目光,看着燕意竟还带着几分嫉恨,便有些摸不着头脑。
说起来,最近,她也并未招惹龚昙儿啊。
燕意不知,龚昙儿是看她一个丫鬟,竟敢穿着大红色十样锦妆花褙子,头上赤金累丝垂红宝石的步摇,连她自己都没有的好东西,恨得眼睛里充血。
然而,她也知道,发作一个小丫鬟是没有用处的,便对着月檀笑道:“县主如今也娇贵了,咱们姐妹一个丫鬟跟着都嫌管的紧,县主还弄了两个在身边,排场倒越发大了。”
月檀还不知道,自家又哪里扎着她的眼了,说这些阴阳怪气的话,便索性与几个姑娘继续说笑,丝毫不搭理龚昙儿。
吕七娘见状,连忙笑着催道:“你今日请我过来,不就是说有什么好茶吗?还不快点捧上来给我们吃。
月檀笑道:“姐妹们什么好茶没吃过,我这茶虽不名贵,却又有一番别致好看,最配春景的。”
这话说的,吕七娘越发好奇。
“你快别卖关子了。”兰颜轻推了月檀一下,又扭头对几位姑娘温温柔柔的说道:“这茶我替你们先尝过,若说滋味,虽香馥却算不得上品,只是格外好看些。”
吕七娘闻言,微微皱眉。
这位兰颜姑娘的话里,怎么有种看不上月檀,却在奉承其他人的意思。
她拍手笑道:“好促狭,你们俩个是十个指头弹瑶琴,合着伙儿馋我们啊。今儿回去的时候,若不给我们带上半斤八两的,绝对不依!”
须臾,燕意剑意等四个意,亲自端着原木色竹雕茶盘上来。
众人一看,只见茶盘上是一色晶莹透亮的水晶玻璃茶具,就连盖盅都是玲珑剔透。
崔曜莹“噌”的一下站起来:“这是牡丹花?”
原来,那玻璃提壶里竟是一朵绽放的牡丹花,花瓣蕊心纤毫毕现,全舒展在水中,就好似刚从枝头摘下,还带着晨露的鲜花。
只是这时节的,京都哪有牡丹花呢?就是在江南,也还未到牡丹绽放的时节呢。
“正是。”月檀点头笑道:“这是‘凤丹白’,又名‘铜陵牡丹’,有养血和肝,滋阴养颜的功效。”
四个意把小盖盅一一捧给各位姑娘,这盖碗里也有一小朵微绽的牡丹,茶汤金黄,香气馥郁,并不因为里面只有花、无茶而逊色半分。
“好香的茶。这是怎么做的?牡丹的花香里还浸着茶香,香味鲜灵,滋味也醇厚,还带着一点牡丹的苦味儿,十分别致。”
尤其,这茶碗儿晶莹剔透,碗里轻雾缥缈,那花儿还在慢慢绽放,亭亭袅袅,观之赏心悦目,闻之沁人心脾。
“叫我都舍不得喝它。”吕七娘嘻嘻笑道。
月檀解释道:“这是南边某个小地方的手艺,听说要采摘初阳伴着晨露的‘凤丹白’,清洗、摊凉、玉兰调香、整形等几十道工艺才能制成,一两的花需要十来斤的好茶去熏、去窖藏,才能得这个风味。”
“到了最后,还要干净貌美的女孩一朵一朵的筛捡,那些蕊心花瓣缺了的或是变形的都要捡出去……这是我铺子里的掌柜与同在客栈里的北地豪商手里买来的,通共只得了二斤,都给了我。”
商人是不会把自己的货源随便告诉别人的,捂得死紧还来不及呢,所以别人也别打什么探问产地,借花献佛馈赠亲友,或是送进宫呈给娘娘的主意了。
月檀笑道:“我得了这个,不敢自己享用,就是你们今日不来,我也要把这茶送去给郡主品尝的,郡主又怎么会独享,肯定还是要邀请几位姐妹们过来的。”
众位姑娘这才笑着打趣起月檀和崔曜莹姐妹情深。
月檀笑着听了几句话,侧头向外头看去,突然“咦”了一声,惊讶道:“世子来了。”
之后,她见众人都看向了崔曜柘,便含笑看了一眼兰颜,低声调侃道:“想来,世子是来查岗的。”
这话不仅兰颜听见了,一直关注着月檀的龚昙儿也听见了。
她也见着了远处的崔曜柘,眼中正发亮呢,冷不丁听到这么古怪的话,顾不得对月檀的讨厌,急忙开口问道:“什么查岗?”
月檀这么顺嘴儿一说,竟是忘了龚昙儿今日也在,便有些后悔,只装作没听着。
倒是一旁的崔曜莹闻言,目中一闪,淡淡道:“我兄长现在正对兰颜姑娘热乎呢,他们要之间的私密事儿,你有什么好奇的?”
“什么?”这一次,龚昙儿是真的惊怒交加了!
她霍然起身,一双眼睛带着毒火似的,向着莫名其妙的兰颜看去。
几位姑娘见龚昙儿起身太快,竟是将身前的一只水晶玻璃盖盅带落,摔得粉碎,娇艳的脸上已经扭曲成了一团,恨不能扑到兰颜身上,纷纷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月檀犹豫地看了看龚昙儿,又看了看兰颜,之后,目光便落在了不动声色的崔曜莹身上,见她不过是神色淡淡地掂起食盒中一块点心慢慢地咬着,心里一叹。
她不欲叫其他姑娘看轻了端王府,急忙起身含笑道,“昙儿表姐不过是小时候与世子一同玩儿了几日,世子是兄长,昙儿表姐肯定是高兴坏了。”
月檀给龚昙儿的失态打了个圆场,龚昙儿却理都不理她,只死死地瞪着兰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