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昙儿面上有些局促,伸手慢慢打开了那个盒子,轻声道:“没有,没有,只是我之前得罪了县主,今日是特意过来拜访请罪的,就想给县主送点礼物。县主看看可喜欢?”
盒子里放着一个五件套的绿宝石首饰,看着并不是很新,而且样式也有几分显老,不过胜在材质好、成色又佳,就是放在那些底蕴的人家里,恐怕也能够称得上是压箱底的宝物。
而龚昙儿拿出这个给她当礼物,可谓是大出血了。
月檀虽然并不知道龚家有多少家底,但也看得出来,她这一回,应该是将自己最贵重的首饰送给了她。
月檀沉默的将盒子合上,又推回到了龚昙儿跟前,摇了摇头:“这礼物太贵重了,表姑娘还是收回去吧。”
谁知道,月檀的话,却惹得龚昙儿面色大变。
她连忙又将盒子推到了月檀跟前,羞耻的开口道:“县主你莫嫌弃,我……我这个表姑娘也就是表面光鲜,身上实在没有太多好东西,县主你收下吧。”
龚昙儿看着月檀手上戴着的羊脂白玉镯子,心中却是忐忑不定。
方才,她进门之时便瞧见了,也因此而越发自卑,人家手上单单一个白玉镯子,便超过了她拿出手的这套首饰价值的数倍,也难怪人家会瞧不上眼。
可是,龚昙儿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她们龚家家底本来就薄,又为了贿赂崔曜莹,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银钱,不仅是她,就是母亲手里,也只要这一套首饰最贵重了。
月檀轻轻摇了摇头,继续将首饰盒推了回去,并且阻止了龚昙儿还想再推过来的意思,轻声开口。
“表姑娘误会了,并非是我嫌弃,而是这东西实在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你有事,不妨直接说,能帮得上忙的,我定然竭尽全力。”
“县主……”
龚昙儿听到这话,咬了咬下唇,最终一狠心,恢复了点她往日的张扬:“好,那我便直接说了。”
她顿了顿,抬头看着月檀说道:“县主,我们龚家的情况,你应该都了解,我兄长如今也废了,家里全要指望我出人头地,才能维系住。关于我的亲事……”
龚昙儿说完这话,又看了一眼月檀,见到她并没有任何不高兴的意思,连忙一鼓作气的说道。
“如今我年龄也不小了,再耽误下去,也不知道日后能够怎么样。所以,我便大着胆子来求县主,替我说说情,寻觅一个良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
龚昙儿的意思虽然还算婉转,不过最关键的信息,月檀还是听明白了。
她所求的确是有些大,怪不得会送如此贵重的礼物。
良人这个概念比较难以界定,什么才是良人?谁才算是良人?
若是换在平日,龚昙儿带着这样的要求来找月檀,即使明知道会得罪她,月檀也会直接拒绝,只是如今……
她点了点头,倒是很爽快的开口道:“行吧,我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月檀答应的如此爽快,还有一个原因是,她实在不想应付眼前这位说话婉转,但野心颇大的表姑娘,所以秉着尽早打发的意思。
龚昙儿根本没有料到,月檀竟然会答应的如此痛快,面上愣了一下,又连忙道:“多谢县主,你果然人长得美,心地也好。”
她高兴坏了,低头看了一眼放在她面前的檀木盒子,连忙又塞到了月檀手中,不等她拒绝,直接走到门边,开口告辞。
“县主,我……我明日再做些点心送给你。”
月檀见龚昙儿一副捡了便宜,唯恐她改变主意的摸样,顿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等龚昙儿离开之后,月檀正在思考着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李景明递来的一封信件,解开了月檀的疑惑。
原来,李景明和月檀的婚事已经在圣上面前挂了号,即便是端王也只能咬牙同意,等守完孝之后,俩人就可以完婚。
不过,更重要的是,月檀的身世也已经完全暴露在圣上面前,那么她和八王爷的关系也是瞒不住的,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让人知道。
如此说来,龚昙儿所求应该就是八皇子。
可是……她是从哪来得到的消息呢?
这个消息,不可能传得如此之快啊!
龚家或者是有更快的信息渠道,或者就是一直知道月檀的身世。
月檀更倾向于第二个可能。
岳嬷嬷回来后,看着还摆在桌上的绿豆糕,忍不住抱怨道:“县主,您也真是心善,这般痛快便答应了她的要求。”
月檀皱着眉头,将此事和岳嬷嬷讲了。
岳嬷嬷出主意:“表姑娘所求之事,不是一日两日便能够办成的,只怕她最近都得绞尽脑汁来讨好您,咱们再慢慢调查、套话。”
月檀闻言,忍不住苦了一张脸。
她一点都不想让龚昙儿这般讨好,好不好!
岳嬷嬷瞧见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之后几日,龚昙儿果然如岳嬷嬷所言,又来了,身后的丫鬟手上拎着一个食盒,打开之后,里边依然如昨日一般,放了一甜一咸两件点心,另有一盅煲汤。
她并不着急,很有耐心。
而这个机会,也很快就到来了。
开春之后,这个季节正是狩猎的季节,天儿不算太热,动物们正是出来撒欢的时候。
圣上打算去京郊皇家围场狩猎,随性的不仅有诸位皇子,还有李景明在内的几位大臣,端王府的几位主子也受到的邀请。
于是,月檀准备将龚昙儿带在了身边。
“带我一块儿去?”
龚昙儿只觉得一个大馅饼砸在自己的脑袋上,让她晕乎乎的,幸福得如坠云端,她咽了一下口水,欣喜道:“多谢县主。”
“嗯,表姐你要记得好好表现,不要辜负我的一片苦心。”
“是,我会的。”
龚昙儿脸上已经完全控制不住的,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笑容,直到走出了康逸院,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不同于龚昙儿期盼高兴的心情,月檀却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心中总是觉得十分忐忑。
圣上的旨意下的很快,在不少人期盼的目光下,文武百官和宗室女眷一起在皇宫正门处集合,届时一道儿出发。
这日清晨,月檀起了个大早,随着端王府的车架一起准备出发。
马车哒哒行驶,渐渐离开了京都的范围。
皇家围场设在京都北边的京郊外,走了半天多的路程,便到达了。
车队停下之时,月檀揭开车帘一角往外看了一眼,只看到车队停在了一片大大的平原地上,而不远处,就是连绵起伏的树林与山地了。
燕意和柳意二人先下了马车,将月檀扶了下来,轻声道:“县主,这是端王府的帐篷范围,您的行礼已经搬进去了,您是否要先歇息一会儿?”
月檀点了点头,走进了帐篷内。
帐篷内也很大,甚至还有一道大大的屏风隔成了两间,里边的摆设瞧着与她平日里在家居住的并无二般。
柳意也不知道从哪里要来的水,还是温的,绞了一把毛巾递予月檀擦脸,嘴里还轻声道:“现在是外边,县主莫嫌弃,等安定下来了,奴婢便让人抬水过来,伺候姑娘沐浴。”
“不必了,这样便挺好的。”
月檀将温热的毛巾贴在脸上,满足的喟叹了一声,等毛巾上的温度去了后,才拿了下来,递给柳意。
虽然她一直坐在马车里,可是这一路过来,却还是觉得风霜袭脸。
就在这个时候,帐篷的帘子被打开了,燕意面色不霁的从外边走了进来,而崔曜莹和龚昙儿也跟着走了进来。
崔曜莹一进来,便东张西望的打量起帐篷里的摆设,有些不满:“父王人呢,不是来,看你了吗?我要见父王。”
龚昙儿不等月檀回复,就拉了拉崔曜莹的衣袖,轻声道:“表妹,不可无礼。”
“嗤。”崔曜莹闻言,却直接嘲讽的嗤笑出来。
她轻蔑的看了一眼龚昙儿,又用同样的目光看了一眼乐坛后,开口道:“表姐,你没开玩笑吧?她一个庶女,算是什么东西,还要我给她脸面,做梦吧!”
说完这话,又对着乐坛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开口吩咐着:“父王呢!告诉父王,帐篷已经这么小了,怎么能还让我和她一块儿住,让父王将她的东西移到你这里。”
龚昙儿一点也不相让:“表妹,你太过分了,这帐篷本就已经安排好了,怎么能乱改?”
崔曜莹冷笑着看了她一眼,又看向了月檀,开口道:“崔同清,你听到了没有?”
月檀原本根本不想与骄纵的崔曜莹计较,可是听着她越来越过分的话,却有些气笑了。
她安抚的拍了一下燕意的手,看着她开口道:“郡主,我不是聋子,自然听到了你的话。只是,除非你自己愿意搬到底下人住的帐篷里去,不然这帐篷是换不了得。”
“让她搬。”
崔曜莹一脸理所当然。
龚昙儿气得狠狠咬唇。
月檀真是被这位觉得什么人事都该绕着她转的小郡主给气笑了,当即直接开口道:“那估计不行,龚表姐可是我带来的人。”
说完这句话,月檀又看向了龚昙儿,轻笑道:“龚家表姐,你说是吧?”
龚昙儿不妨月檀突然开口问她,愣了一下,却连忙点头称是。
月檀见了,笑着看向了崔曜莹。
她可并不打算被龚昙儿当枪使,即使不喜欢崔曜莹,也不能只让她一个人拉仇恨。
果然,月檀和龚昙儿的话,让崔曜莹气的直咬牙,目光恨恨的瞪着她们。
这一位娇小姐,恐怕自小到大,还没有人敢如此反驳她,特别是一向以她马首是瞻的龚昙儿也敢这般。
不过,她并未气太久,马上便被帐篷外的新来客吸引了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