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亦无虑，一觉睡到天光亮，这对于越清冬和杜若华这样睡眠很浅的人来说是件奢侈的事情。
当越清冬睁眼后看见陌生的天花板候，心下并未慌张。因为她看见了杜若华趴在床沿上熟睡憨眠，越清冬现在有一种想拿手机拍下他睡觉的样子。
说话严肃面容冷峻如他，睡觉的样子居然像是个孩子。脸上的肉完全松弛下来的杜若华似乎还有一丢丢的婴儿肥，但是那恰到好处的丰硕感，让杜若华看起来年龄很小。
越清冬下床之后，杜若华还是没有醒来，就让他多睡一会吧，这些天里他一定很困，越清冬将他搬到了床上。
杜若华的身体很轻，这是因为杜若华是真的很瘦。
他若是能再胖一点就好了，越清冬这样想的时候，眼角撑起了好看的弧度。
推开轩窗，外面是熙熙攘攘的集市，人头攒动间让越清冬感觉自己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后悔来到这个世界吗？越清冬笑着摇了摇头，在那个世界她应该已经大学毕业过着朝九晚五的日子了，也许她正在为了房租和相亲的事情困扰，也许她会被上司批评会和男友吵架，她注定只是这样活在别人给她安排好的生活中。
匆匆一世，徒留百年。
越清冬有些庆幸，有些欢喜，她下楼走到店小二模样的人跟前，微微欠身。
“一盆热水，两条毛巾。”
回到房间的时候，杜若华依然醒来，表情有点僵硬的看端着一盆热水的越清冬。
一时间，两个人都定额在了这一刻，日光下移，越清冬甚至能听见天空中云动的声音。
“来洗脸吧，这些天辛苦小师叔了。”
杜若华缓过来了，然而一个没注意，刚刚站起来的他被脚下的被子绊倒了。
他的样子很狼狈，五体投地躺在地上，越清冬想笑，于是就大声的笑出来了。
因为那副窘态着实滑稽的缘故，越清冬越笑越张狂，直到杜若华满脸窘迫地站起来的那一刻，越清冬才尽量克制了一下。
她没有注意到，杜若华此刻的嘴角也是裂开的。
……
拾掇好了的杜若华带着穿着灰色道服的越清冬，在蓬莱镇中七拐八拐，终于在日头高高挂起的时候，拐进了一个样子有些破烂的牌坊中。
牌坊上有块同样破破烂烂的匾，上面用木漆写着三个字。
“下仙坊。”
一进牌坊，越清冬看见了两侧牌楼上支棱出了一排排脑袋，他们年纪都不大，有男有女，但都统一穿着灰色的衣服。
越清冬清楚哪些衣服原本并不是灰色的，那是穿得太久了，洗没了颜色。相比，杜若华让自己穿灰色就是为了能让她在这里不扎眼地扎根下来。
那些脑袋一看到杜若华就像是猴子看到分桃人，一窝蜂地或跳或跑聚集到了他的身前。
“若华哥哥，我要的灵石你带了吗？”
“若华哥哥，你看我今天编的草蝴蝶漂亮吗？”
“哥哥，哥哥，你快看看这只小猫吧！它快不行了！”
越清冬从未想过杜若华常去蓬莱镇竟然是这个缘故，过去五年里有几次爽约相比也是为了这些孩子。
越清冬朝着被孩子们包围起来的杜若华看了一眼，没想到对方也朝着自己抬起头，无奈地对视了一眼后，越清冬识相地走到了一根还算干净的柱子旁边。
靠着柱子，看着阳光洒在那个人身上，他从芥子袋里一件一件掏着东西的认真模样，他那一截断眉，他眼角的泪痣，他严肃面容下绽放的柔和，他就像是被春风吹化的万年寒冰，在那群孩子面前毫无伪装地露出了本该属于他的表情——或是烦恼或是苦笑，或是欣慰或是憋笑。
那都是他最纯粹的一部分，越清冬有些心驰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