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清冬从冰窖里出来，浑身有些抬不起精神。
左手边递过来了一条毛巾，是阿猫，越清冬勉强对他笑了笑。
“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老板娘，那我去忙了。”
阿猫搓了搓搭在自己身前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围裙，有些悻悻地走了。
然后，越清冬在这个早上打碎了三个碟子，五只瓷碗，十二个瓷勺，甚至还有要污染一坛子肉和三只鸡的危险，最终被狗厨子请出了厨房。
“老板娘，累了就要说出来，阿猫来做就好了。”
对着狗厨子和阿猫澄澈的眼神，和他们刚刚拯救出来的童子鸡，越清冬也发现自己现在并不适合待在厨房里了。
扶着楼梯上了二楼，越清冬并没有去自己的房间，她右手还提了一个食盒。
那乞丐，不对，是小七他还没吃午饭吧，越清冬这样想着的时候就把阿猫给自己备着的餐盒带到了那人的房间前。
虽然有两次她是直接破门而入的，但是此刻的越清冬却意识到了之前的不妥，也许是因为知道对方不仅仅是乞丐，也许是她自己此刻心态的卑微，以至于越清冬的手在房门上只是轻轻地敲了一下，然后就缄默着开始等待。
也许他不在房间里吧，正当越清冬这样想着的时候，门开了。
“你有什么事情吗，老板娘？”
酆七灰的声音有些懒散，像是刚刚睡醒，实际上他确实刚刚在补觉来着，毕竟昨天某人折磨了他一个晚上。
“我，我给你来送吃的。”
越清冬本想说自己是来找他说话的，但是她话到嘴边，最后还是扬起了自己手上的食盒。
“那进来吧。”
对方看见了食盒，眼睛里的睡意全没了，实际上酆七灰睡饱了的第一件事就是吃，这和后院里的夫诸一模一样。
“坐吧。”
酆七灰一手拿过食盒，一手拉过越清冬将她按到了椅子上。他迅速地将食盒打开，眼睛里全是金灿灿的光芒。
“哇哇，是蟹粉狮子头呀。”
“哇，还有我一直想吃的酥炸小黄鱼配虾酱。”
“还有杂烩汤，里面的是鸽子蛋啊，阿冬，你怎么对我这么客气了？”
越清冬看着眉飞色舞地将餐盒一抽屉一抽屉地拿下来的酆七灰，心下吐槽，这是老娘的午饭，当然没有必要对自己客气了。
当然，她仍然是露出了您请慢用的美好表情。
“阿冬，你中午吃了吗？”
越清冬就像等对方大快朵颐的时候喘口气，却没想到对方会主动问自己吃没吃饭。
“……还没吃。”
越清冬本想说吃了的，但是刚刚自己的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起来。
“那就一起吃吧。”
酆七灰朝着自己笑了一下，很是大方的样子。
越清冬总觉得，刚刚那一刻，自己被人请客吃饭了，而且还是自己掏钱。
然而又一个问题出现了，只有一双碗筷。
越清冬看着那一双碗筷，有点想推辞了，毕竟自己是来这里散心的，或者说寻求帮助的，由于知道了对方会些仙法的缘故，越清冬对于偃月的事情多少抱有了一些侥幸。
“呐，现在就可以一起吃了。”
在越清冬没注意的时候，酆七灰已经多弄出来一套完全一样的碗筷。
“你又法术倒是方便。”
越清冬不忍有些羡慕。
“有法术也有有法术的烦恼，没有法术的人也有没有法术的快乐。”
对方像是看明白了越清冬的烦恼，当然，如果他现在是看着自己而不是飞快地将炸得酥脆的小黄鱼蘸上虾酱快速地往自己的嘴里投喂的话，这话会更有说服力。
“东郭冉说偃月是阿修罗，这是真的吗？”
越清冬单刀直入了，虽然对方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但她还是问出了声。
“你不希望是真的，对吗？”
酆七灰的筷子依然动地很快，这已经是他今天的第四条小黄鱼了。
“我，我不希望。他，他还只是个孩子。”
越清冬鲜少说出自己的心声，她低着头巴拉着碗里的饭。
“那你认为阿修罗是什么呢？占领人间的坏蛋？邪恶的化身？”
酆七灰仍然在保持着话语清晰的前提下狼吞虎咽，然后发现越清冬基本上没怎么动筷子。
“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了，先吃饭吧。”
酆七灰没有等越清冬回答，就把对方的饭碗抢了过来，填了一勺米饭，又淋上了狮子头的汤汁，同时还心疼地夹上了一条蘸酱的小黄鱼，那已经是最后一条了。
“哦，对了，油麦菜也吃点，我师父说了，营养均衡才能身体好了。”
酆七灰又把刚刚放到对方手上的碗拿了回来。
“你师父？”
“对，我有一个师父，她是全天下最美的美人。”
越清冬没想到对方居然会用这样的两个字介绍一个修道之人。
“不过，比起我师父，我更喜欢一个人，因为我的喜欢，所以那个人在我的心里比我师父更漂亮。”
看着对方小孩子一样的表达，越清冬也来了兴趣。
“哦，那你为什么会说你师父是天下第一的美人？”
酆七灰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居然会问这个问题，把越清冬的碗放到了她的手上，绕了绕头。
“因为，大概是，我不希望别人知道她很漂亮吧。”
酆七灰的双颊上很少有地红了一下，当然也就是一下。
“她是你的青梅竹马吗？你喜欢她吗？”
女人本能地八卦让越清冬忘记了自己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嘿，算是吧，也不算，我也该喜欢她的，但是我忘记她的样子了。”
“你说你喜欢，那你怎么会忘记呢？”
越清冬表示不解。
“应该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我记不得了，但是我知道我有朝一日总会找到她的。”
酆七灰说得神采奕奕，甚至都停下了扒饭的动作。
越清冬一下子有点嫉妒那个被他喜欢的姑娘，若是自己也能被人一直挂念着就好了。
杜若华，这个时候，这三个字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中。
但是，现在他可能应该是师姐孩子的父亲了吧，风楚星虽然说不上多么喜欢他，但是这么多年的好感还是会让他们成为一双鸳鸯偶的吧。
越清冬这样讪笑之后却发现酆七灰在看自己。
“快吃吧，饭都要凉了。”
酆七灰扬了扬手中的饭，那里已经空了，一幅我都吃完了，你给老子快点吃的模样。
也是，现在吃饭就好了。至于那些有的没的，就让它们过去吧。
终于，酆七灰看见越清冬也扒拉完饭了，一脸严肃地看向了越清冬。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偃月的事情了。”
一炷香之后，越清冬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了。
酆七灰对于偃月的阐述，比之前和东郭冉说得更详尽，也包括了他的推测和想法。
因为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对面的这个人会相信自己说的话。
“也就是说，是你告诉东郭冉的。”
不过显然，眼前的女人还是没有抓住问题的关键。
“额，可以是这样说的。”
酆七灰有些无奈，脸上的笑容有种绷不住了。
“可是你的修为明明比他高，难道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被他威胁然后说了？”
有时候女人的直觉真的很可怕，但是酆七灰总不能说我夜里进你房间被抓了吧。
慢着，刚刚的好像有些不对，酆七灰失去了沟通的能力。
酆七灰停止了思考。
一秒，两秒，越清冬阻止了第三秒。
“嘿嘿，我也就是这样一说，你别忘心里去哈。”
越清冬的情商现在已经提升了很多，她不会让气氛继续这样僵持下去的。
事实上，她也压根不会想到这事情和自己有关。
“哦，对了，我们刚刚说到哪里了？”
被这样一打乱，酆七灰有些尴尬地绕了绕自己的脸。
或许，他可能还是蛮害羞的，越清冬这样想。
“我们刚说到阿修罗可能是天人，想要覆灭阿修罗必须引导他天人五衰的事情。”
“哦，对。”
又是半柱香，越清冬已经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最后她只想确定一件事情。
“如果我不让你帮着东郭冉除掉偃月，甚至让你阻止他，你可愿意？”
越清冬的眼睛里一片清荧，像是亘古不变的月光，照射入酆七灰的双眼中。
“我，我会试试的。”
酆七灰看了看那个食盒，缓缓点了点头。
其实，他是不想除掉阿修罗的，但是那和他本身的善恶观无关，那只是单纯地怕惹事上身。
事实上，酆七灰的价值观中，阿修罗依然是恶的范畴。
但是，现在，在对方的这一双眼睛里，酆七灰像是突然读懂了什么。
“我知道东郭冉一定会很恨我，但是偃月他不能伤害，一点也不能，无论他的身份，但他都是偃月。”
越清冬在离开房间后，默默地在心中说道，声音一字一句，她清楚，偃月和她曾经未能保护的巽岚一样，终究由于自己的能力不足，导致了那次的悲剧。
但是，这一次，她不会让悲剧再演，尽管她如今毫无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