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毛哥哥，我们接下来要去那里呀？”
罗非小口小口喝着水囊里的水，她看起来身体不太好。
“幽都。我们去幽都，那里是幽州的都城。”
“可是，那里不是已经被修罗们占领了吗？”
罗非也听闻路上有人谈论九州的风雷之事，天下已经大半落入修罗之手，而人间天子只能退居扬州。
“那里有你阿冬姐姐，你放心，我们找到了你阿冬姐姐，一切都好。”
罗非不知道阿毛怎么会知道阿冬姐姐在哪里的，但是她很信任阿毛。
就像是阿毛前几天的时候，师父用了水镜传唤了他。
师父有三四年没有和他联系了，但是当师父告知了自己越清冬方位并且让自己去投奔她的时候，阿毛也没有一丝丝地怀疑。
他和酆七灰共同的师父，是一个神通广大的女人，小时候，阿毛甚至觉得只要她愿意，连太阳都能摘下来。
“罗非，到我怀里，哥哥要御剑了。”
阿毛这几天用偷来的钱吃了几顿好的，他的修为还没有到不用吃饭的程度，所以在吃了几顿好的之后，身体就基本上能御剑飞行了。
“不，我要从身后抱着阿毛哥哥。”
“好好，都依你。”
阿毛在下仙坊全体丧命只剩下自己和罗非之后，就有些溺着罗非了。
罗非还记得自己因为动作慢被阿毛哥哥训斥的事情，所以在对方如此爽快地答应了之后，便兴高采烈地欢呼着，双手环住了阿毛哥哥的腰。
“你可要抓牢了，别半路上掉下去了。”
“放心，我不会松开的。”
阿毛的佩剑是一把很破的生铁剑，东华门外门弟子人手一把的标配，他和罗非稳稳当当地踩在上面，然后随着他心中默念着逍遥诀，那生铁剑也慢慢地开始上升。
罗非听到了周围围观的声音，也看到了人们惊讶又期许的欢呼。
“是修士！”
“你们一定要打败修罗啊！”
随着阿毛的铁剑一点点地升高，那些声音也越变越小，如果他们走得慢一点，也许还能听见抓小偷的叫声，当然现在他们什么也听不到了。
耳畔只有一阵风的呼啸。
“阿毛哥哥，我们大概要飞多久？”
“三四个时辰吧。”
阿毛粗略地回答。
“哦。”
他们是傍晚日暮的时候到的幽都，幽都又名酆都，相传是鬼城，这日暮时分路上行人络绎不绝，倒也没什么可以害怕的。
不过按理说，这里已经是阿修罗的地盘了，但是这里居然没有看到一只阿修罗，虽然阿毛仍然放不下心，罗非却已经张着嘴巴说话了。
“然后，我们要去那里啊。”
罗非其实又饿了，但是她在忍耐。
“我们，我们就在这边等着吧。”
阿毛其实也不知道他们能在哪里遇见越清冬，只是他清楚，跟着自己的师父总是没有错的。
“阿毛哥哥，阿毛哥哥，那里有个大院子。”
罗非小女孩心思，又多年养在下仙坊，现在来了人间都城难免有些好奇。
“诶，那是大家宅邸，我们这样身份的在远远地看着就行。”
阿毛多少熟悉人情，那种大宅家丁也都很厉害，像是自己这样半吊子修士外加还在筑基的小女娃子，对方肯定会把自己轰走的。
“这位道兄，你们那里来的呀？”
这个时候，远处走来了几个修士模样的年轻人，为首的是一个头戴青色抹额的少年，样子十分活泼。
阿毛用他的下垂眼滴溜溜扫过了那少年的眉眼，看样子，是个好人。
应该可以敲一笔竹杠，挨到见到阿冬为止。
阿毛就是这样的人，对于生人，还是主动送上门的，尤其是自己缺钱断粮的时候，他是能坑五两白银，绝对不会坑五十个铜板的。
“诶呦，我们是从海外来的。”
“是瀛洲，方丈还是蓬莱？”
少年清朗地笑着问道。
“方丈琼华派。”
阿毛的笑容拿捏的也十分妥帖，毕竟他在东华门做外门弟子的时候，最多的动作就是笑脸相迎。
“哦，是琼华派的弟子，我们是蜀山派剑仙门下弟子，奉师门之命投军，敢问你和令师妹也是来投军的吗？”
阿毛在路上也听到路上有人说修士投军的事情，不想对方就是。
“哈哈哈，我们只是琼华派的外门弟子，只是下山游历的。”
阿毛生怕这少年一热血，就拉着自己和罗非一起投军。
“道兄既然下山游历，何不投入军队，如今大敌当前，作为修士，我们比凡人可是多了九成九的法力，若只是四处游历，怕只能在修罗经过之后救急伤员而已。”
阿毛想要叹气，他不知道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毛孩子，居然说话和腐儒一样。
“不如和我一同去投军，阻挡那异族杀我同胞，俘我百姓，何不快哉？”
阿毛想要放屁，但是对方还是意犹未尽的模样。
“不快，慢走不送。”
阿毛没说，毕竟对面人多，刀兵相向只会对自己和罗非不利，更何况，他现在只是个跛子。
“这位兄台，此言差也，救一命是救，杀一命是屠，兄台与我道不同，自然也不必多言。”
阿毛也是看过戏折子的，所以在他文绉绉说完了以后，拉着罗非就要走，不想对方居然亮剑了。
阿毛瞬时一挡，不想用上了十成的功力却让那少年受伤在地。
感情是来碰瓷的？阿毛对此表示对方也太好笑了。
“道兄有如此修为，为何不投军呢？”
不想那少年居然自行站了起来，他周围的师兄弟有些愤懑地看向了阿毛。
“若是投军了，我这师妹怕是没人照顾了。”
阿毛踩了踩罗非的小胖脚，对方很有灵性地做出了一个哀伤的表情。
“没事，我们蜀山派的师姐妹也来了不少，你和我们投军去的话，师姐她们还会监督你师妹练功，放心好了。”
阿毛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死缠烂打，难道自己长得太过俊俏，被这个不长眼的白嫩少年看上了？
阿毛有所耳闻东郭冉对于江寒天的感情，也几次注意到他看江寒天的眼神过于炽烈，所以在对方盯着自己一脸至诚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不是吧，老子才不是兔子呢！阿毛炸毛了，当然他如果有毛的话。
他喜欢过风楚星，但是后来他觉得风楚星那种不适合娶到手做老婆。
当然，这句话后来经过越清冬核实，纯属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
后来，他和越清冬相处久了，觉得越清冬也不错，虽然冷淡，但是偶尔相互逗弄也很有意思。
所以说，他现在的表情是满脸惊愕的。
罗非看到他的阿毛哥哥做出了这样的表情，也是惊愕的。
在她的记忆里，阿毛哥哥会在没人的地方哭泣，会在阳光下微笑，但从不会惊恐。
“阿毛哥哥，阿毛哥哥。”
罗非小声地叫着阿毛的名字，这才让阿毛回过味来。
“不行，不行。”
阿毛连连摇头，然而对方还要纠缠。
“你ta娘的死兔子，给老子让开！”
阿毛爆发了，然后少年脸蹭蹭蹭地红了，阿毛没想到自己居然说中了，其实他也就是生气随口一说的。
似乎伤害到对方了。
阿毛就是这样，可以伤害别人的财产，但若是伤害到别人的情绪，自己就会很自责。
“你怎么这么说我师弟，他都有道侣了。”
然后，阿毛发现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粗鄙，你不投军也罢，我们走！”
少年终于抬起了头，他像是因为恼羞而涨红了的小太阳，气鼓鼓的。
莫名其妙。
阿毛白了一眼他们身后的那一群蜀山弟子，心里又骂了一句死兔子。
这才听到罗非小声喊他。
“阿毛哥哥，阿毛哥哥。”
“什么事？”
阿毛心情还没有完全平复。
“你看，那个人是不是阿冬姐姐。”
阿毛远眺，终于在一个墨绿衣高跳个子的男子身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一身红衣，头发高高盘起，只留两鬓青丝，眉眼似霜雪，薄唇如蝉翼，那是越清冬，和自己印象里的不太一样。
但是在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那是越清冬了。
阿毛突然鼻子有点酸，在下仙坊沦入火海之后，在这些天奔波之后，在刚刚被那群蜀山弟子羞辱过后，再次看到熟人的那一刻，他在一次见到越清冬。
心下只有一个念头，快些和她见面。
快些，再快些，他害怕自己稍微走慢一点，那个身影就会不见。
那种感情，是倦鸟思念它的巢穴，池鱼思念它的故渊。
“我们走，阿冬姐姐她在那里等我们。”
罗非听着阿毛这样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似乎并不是这么开心。
不过她还是摆出了一个笑脸。
“好，我们这就过去。”
蓬莱山，听云小筑。
风楚星和杜若华对坐着，他们已经陷入空冥了将近三个月了，他们闭着眼睛，像是一对石像。
他们不会知道蓬莱山已经上升到了接近天界的位置，更不会知道曾经有一场业火差点吞并了整个蓬莱。
“东华，我们这样做对吗？”
云华元君看向了东华道君，似乎有些犹豫。
“一切都是值得的。”
东华道君却不看她，他的眼睛已经不在了，空洞的眼眶里黑乎乎的。
“天界会接收我们吗？”
“东华门本就属于太一大神。”
东华道君的脸上一片死寂，但是他的嘴角却是朝上的。
他在笑，那种笑容更像是一种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