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缨这时才考虑到,他们丽景轩如今的处境。若说靠山,也不过是只有一个还不知道能宠爱主子多少多久的皇上,而皇上又偏偏是太后的儿子,有一次两次或许能护住,那次数多了,又要怎么办?东太后虽有撑腰的意思,可到其中又有几分是为着自家主子,也得另当别论。而别人,丽妃以前或许还会帮着,现在,却似雾里看花,难以分辨。其他人,更是不提。
如此看来,他们丽景轩可真可以说是处境艰难,难以乐观以对了。
“咱们主子现在,除了母族有些许的威望,但是长久到现在,也被消磨了许多。后宫又无似张贵妃同东太后那样牢固的血亲关系,如何能这样扎眼?若是真升了嫔位,妃位,那就是整个后宫的活靶子。不管之前同别人如何针锋相对,都会不约而同地去统一战线。那时,丽景轩可就是危机四伏了。
“哎——”这下,红缨和青银都一齐叹息一声,真正觉得,前途渺茫无望了。
同她们一样头疼不已的,还有正坐在屋内,望着窗外已经开始光秃的树枝发着呆,愁容满面。
忽然,红缨走进来对秦甘棠说道:“主子,徐总管来了。”
秦甘棠有些不耐地问道:“他来做什么呀?我这会儿都一个头两个大了,他还来找我麻烦吗?“
红缨撇撇嘴说道:“主子,您可千万不能这么说。那徐总管,可是皇上跟前伺候的老人了,满宫里除了太后,谁不对他客气几分。您这话,还是别让有心人听了去吧。”
秦甘棠抬头一脸苦相地看着红缨说道:“连你也来堵我心了吗?”
“哎呀主子,奴婢这也是一心为着您。”红缨只觉得,现在自家主子真是说什么做什么,都要仔细谨慎,所以连带着对秦甘棠的言语都仔细照顾上了。
“好了好了,知道了。你真是越来越像个主子,都敢来管你家主子我了。”秦甘棠不耐烦地一挥手,然后说道:“你去请徐公公进来。”
红缨应声出去请了徐顺海进门,徐顺海进来后只对着秦甘棠微微一施礼,然后说道:“淑婕妤,皇上有请。”
秦甘棠在心里叹息,果不其然,又要逼着自己摆出狗腿的样子拍人马屁了。
“好的,我这就随徐公公去。”
秦甘棠不知道萧瑜越这个时候叫自己过去,到底又是有个什么打算,自己虽然之前获救于萧瑜越,可到底这祸事儿还是由萧瑜越说让自己执掌御膳房引起的。再加上青银那事儿,秦甘棠对现在自己所要面对的那个萧瑜越,可真是有些怕。怕他有更深的算计,而自己却根本不知道底细。
于是惶惶恐恐跟着徐顺海到了齐乾殿后,秦甘棠万般不愿意之下,踏进了齐乾殿的大门。而那扇朱红色的高门也在她进去后不过转身之间的功夫,就紧紧闭上了。
秦甘棠瞬间更加觉得紧张。
等秦甘棠挪动着步子走进了齐乾殿内里后,看到萧瑜越坐在那儿和往常一样批阅着奏折。
秦甘棠也让自己尽量放松下来,然后给萧瑜越施礼喊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安。”
可是,这礼行下去了,话也喊出去了,却没等来萧瑜越对自己说的平身,于是秦甘棠也只能是蹲在那儿,硬撑着。
萧瑜越不动声色,继续批阅奏折,好像根本没发现齐乾殿此刻多勒一个人。
秦甘棠慢慢抬起头,见萧瑜越根本就不搭理自己,于是就大着胆子,朝周围看了看。
无聊等了片刻,发现萧瑜越好像真的是没精力去注意自己,于是秦甘棠就松弛下来,开始到处乱砍,甚至有两次,还拧着身子去看。
萧瑜越就在这时,忽然抬起眼,就把秦甘棠那不安分的样子,都看进了眼中。
“如此不能定神安稳,朕看你是身体大好,精力太盛。如此这般,你就去把大殿洒扫一番好了。”萧瑜越淡声说道。
秦甘棠听到萧瑜越的声音后就立即转回身低下头,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可听完萧瑜越的话之后,心里才算是真正的太平了些。
这时候,秦甘棠可是不会去嫌弃做这些洒扫的事有多无趣多劳累,反正不管如何,有点事做,打个岔什么的,总好过跪在这里,浑身都充满了尴尬和难受。
“臣妾遵命。”秦甘棠说着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出去找徐顺海拿了帕子和水桶,就在齐乾殿里洗洗擦擦了。
那欢快仔细的模样,真是鲜活的很。
萧瑜越批阅完一摞奏折后,抬起头看了一眼在外殿高高兴兴洒扫的秦甘棠,这都过去半柱香的时间了,她竟然还能那么沉浸在洒扫这样的活动中,并且瞧着那嘴角,还有那么一丝的笑意。
刚刚对着自己跪着的时候,怎么就没见她有这样的笑意?
她是大病初愈,自己就这么让她劳作,本来还以为秦甘棠定是个不能吃苦,要跟自己推三阻四的,没想到,倒好像成全了她,给了她一个可以摆脱自己,恣意洒脱的机会。
好你个秦甘棠,真是有够不识好歹的。萧瑜越脸色阴郁着,对着秦甘棠就喊道:“给朕过来!”
秦甘棠还没意识到萧瑜越的语气哪里有不对,手执抹布,轻快地走到萧瑜越面前单纯无比地问道:“皇上有何吩咐?”
“朕的吩咐?朕的吩咐,你可真是够听的。”萧瑜越眯起眼说道。
秦甘棠这时才察觉到萧瑜越的不对劲,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和表情,连带着都把脏兮兮的抹布当成手帕给紧紧捏在了手心里。
“还拿着那块抹布是准备带回丽景轩吗?”萧瑜越现在是瞧着秦甘棠,哪里都不顺眼,于是就连那个无辜可怜的抹布都迁怒上了。
秦甘棠听了后,立马把那个抹布扔到了脚下。
萧瑜越眼角抽搐了一下。
“徐顺海!进来,把东西都给朕收走!”萧瑜越对着外面喊了一声。
话音刚落,那守在门外等着吩咐的徐顺海就领着一个小太监进来,迅速把那些抹布木桶什么的给收走了。
“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儿,哪儿有半分自尊自重的样子?让你去干活,你倒是好像朕给了你什么赏赐一般。你是天生奴才命吗?秦老将军送你入宫,是为了让你给后宫当宫人伺候的吗?若是这样,朕看你也不用再待在丽景轩了,直接罚去永巷就可心满意足了!”萧瑜越鲜少对一个妃嫔说这样多的话,更不提是这样严厉的话,秦甘棠听着,也是越听越懵,这萧瑜越啥毛病啊,怎么喜怒不定的?让自己去打扫卫生的是他,这会儿嫌弃自己干活积极有热情的又是他。咋的,现在都喜欢那种好吃懒惰挑轻嫌重的员工了吗?
此时的秦甘棠,半点没有自己身为一个皇帝的女人该有的觉悟,完全把皇宫当成一个工作单位,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员工了。
这样的定向思维,导致秦甘棠如何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于是瞧瞧看向正站在自己身后的徐顺海,使了使颜色,小声问道:“徐总管,皇上,这是怎么了?”
萧瑜越在那儿生着闷气,继续批阅奏折,可是耳清目明的,自然是听到了秦甘棠同徐顺海说悄悄话的声音,抬起头,和徐顺海对视一眼,冷漠地又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奏折。
徐顺海就通过萧瑜越那么一眼,知道,自己还是有点义务,要去提点一下这个二缺婕妤的,于是小声说道:“淑婕妤,皇上这是在气头上,甭管什么气,您只管去服个软便是了。”
秦甘棠觉得,徐顺海说的很有道理。
这萧瑜越嘛,总归是这个架空时代里的终极boss,自己一个小小的普通“职员”要想在后宫这样的“国有企业”中立足发展,还是得学会那溜须拍马的本事。而她又身为女人,对付男人,撒娇最是管用的。于是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死马当活马医,就跑到萧瑜越身边,擦了擦手,然后软着嗓子说道:“皇上,您不是还记着臣妾上次失言的事吧?皇上,这都多久啦,您也不去看臣妾,您今日让徐总管去找臣妾,臣妾还当您是不生气了呢。可是,您就算是生气,臣妾不也受了罚,跪了那许久,膝盖都好痛。上次在太后那儿,也是跪了许久,伤都没好全呢。皇上,您就看在臣妾如此听话可怜的份儿上,别跟臣妾计较了吧?”
说完,秦甘棠还故作可爱的眨了眨眼,自己在心里鄙夷恶心了自己一番,只没想到,这样的表情落到萧瑜越眼中,倒还真有点儿可爱的感觉。
萧瑜越吃不住这样的撒娇,对秦甘棠也是既觉得好气又觉得可笑。
秦甘棠瞧着萧瑜越的脸色有了转圜,暗暗佩服,还是徐顺海这个老精怪有法子,正准备趁着萧瑜越心情变好的这档子,再提一提御膳房的事的,谁知道萧瑜越倒是快她一步,直接扔了个册子到她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