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叫声响起,凄厉如遭厉鬼索命,令人毛骨悚然。
夏沉烟就站在地洞边,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具身体被片片撕碎,内脏和鲜血流了满地。
她知道,这就是摄政王想给她看的,所以她不躲。
摄政王要用这件事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明白欺骗的后果,好教她知难而退。
殊不知,她前世今世都是在死人堆里滚过的,这点小场面哪能震住她?
他更应该没有想到,她还对那几个艰涩的医术问题对答如流!
如今,也不知他对她的医术信了几分?还要赶她走吗?
“你来。”君卿衍看着那道站在阳光下的纤细身影,冷冷清清的两个字抛过来,便转身走了出去。
夏沉烟赶紧跟上去,又不敢多问,只是默默走在他后面。
俩人就这么默不作声地走出了一段距离,君卿衍忽然开口:“怕了?”
“嗯?”夏沉烟怔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在问刚才的事情,摇头说,“没有。”
君卿衍顿了顿,“本王嗜血凶残,草菅人命,你应该害怕。”
他语气平静,不像是在形容他自己。
夏沉烟看了眼他的背影,心头奇怪,哪有人会这么跟别人介绍自己,刻意想要让别人害怕他?
她前世也见过很多三教九流、街头恶霸,他们会欺负人,做些凶残的事,让人对他们产生畏惧,因此臣服于他们。
君卿衍做的事情,似乎类似。
却又不完全一样。
那些恶棍欺负人,强迫别人害怕他们的时候,是非常得意而张狂的,别人的恐惧令他们乐在其中。
但在君卿衍身上,她却感到一种孤寂。
他说,你应该害怕。
就像是她曾对大哥说,“只有让他们感到害怕,我们才能更安全……”
他的血腥残忍,像是一种自我保护,又比她多了一层要将自己从这个世界孤立出去的决绝。
因为她不会拒绝别人的善意,但他会。
思及此,夏沉烟认真说道:“可王爷你是好人,臣女不怕你。”
昨日在冰湖求见时,她或许还有些紧张,但为了自救,那时的她孤注一掷,对二房阴谋的恐惧,大大胜过了对摄政王的恐惧。
而今天,她对摄政王的了解更进一步,反而更不怕他了。
君卿衍冷不丁脚步一顿,夏沉烟差点没来得及收住脚,撞在他背上。
好险!
夏沉烟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君卿衍做了这么多,说了这么多,都不及这一个停步让她受到的惊吓大。
君卿衍不由觉得好笑。
敢情他演了半天,不但没让这小丫头觉得他可怕,反而在他面前说话都硬气起来了?
“好人?本王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本王是个好人。”
他确实做了许多凶残之事,才至于恶名在外,但更多的人也不过是人云亦云,又有几个人真的了解其中缘由?
但这小丫头分明亲眼看见,他将一个大活人推给了凶兽为食,竟然还说他是个好人?
“王爷并不相信臣女能治病,却没有因为觉得臣女骗了您,就将臣女治罪,反而一再给臣女机会,想让臣女自己知难而退,免于责罚。方才杀那凶犯,也是因为他确实害了诰命夫人,本就该杀,若是放了他,日后只怕会坑害更多人!”
夏沉烟慢条斯理地说道。
“无条件宽容,放过该杀之人,那叫滥好人。不分青红皂白,杀无辜之人,叫坏人。杀不可饶恕之人,却对普通人报以宽容之心,就是好人!这是臣女心中的道义准则,所以,臣女觉得王爷是好人。”
一字一句传进了君卿衍的耳朵里,又一点点刻在了他的心上。
那双永远冰冷的墨瞳,即便带着笑也透出森森寒意的眼底,被阳光染成了金色。
微弱的暖意一闪而过。
“不杀你,只是觉得还有希望。让你先试试看,若出了差池,再杀你不迟。”
君卿衍背着手,大步往前走去。
这便算是真正的表态,愿意让夏沉烟去瞧瞧诰命夫人的病了!
站在背后的夏沉烟,并不能看到君卿衍的表情,这会儿才暗暗松了口气。
这摄政王可是真难伺候!
别人家求医,都是备好礼物和酬金,苦苦哀求医者,轮到她身上,巴巴地送上门来,还要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挑刺考验,甚至是面临死亡威胁,她真的太难了!
不过,谁让这摄政王的腿粗呢?
想抱个大腿,着实不容易!
她忍!
跟着王爷又穿过了两个花园,便到了诰命夫人君庞氏的寝殿。
六月盛夏,院中正繁花似锦,却无人欣赏。
下人们来去都小心翼翼,屏气凝神,谁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冲撞了夫人。
连夏蝉似乎都察觉到了主人家的生命流逝,不再日夜聒噪鸣叫。
整个院子里死气沉沉,只有一股浓烈的药味,或许算是唯一的生机。
直到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从寝殿内跑出来,用尖利的嗓音大喊:“不好了!不好了!夫人又呕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