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去摄政王府领赏,结果就抱着一只匣子独自回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大厅内众人纷纷揣测。
怀疑、紧张、不安、探寻,涌动的情绪全都化作了打量的眼神,恨不能将夏沉烟从里到外剥开仔细看个清楚。
“听说你今日去王府领赏了?”
夏孙氏看到夏沉烟独身一人回来,心里紧绷的弦略微松了下来,但仍然觉得奇怪。
三房的王氏耐不住性子,抢着在老太太后面接话:“不是说好去领赏,怎么就一个人回来了?这……这赏赐呢?”
她的目光在夏沉烟身后空荡荡的地方扫了一圈,按理来说,不是应该有王府的下人抬着大箱小箱的赏赐跟来吗?结果,就只带回来了怀里那么一个小木匣子,里面能装得了多少金银珠宝?
“王爷答应许我三件宝贝,由着我自己挑,这不还没决定好么!”夏沉烟答道。
夏孙氏目光一紧,“那你二哥的功名……”
“我没给二哥讨功名。”夏沉烟摇了摇头,“我想了想,觉得大姐说的有道理。这天上掉的馅饼,未必就好吃。做人还是得脚踏实地,走后门就算了!”
二房众人同时松了口气。
夏孙氏表面上却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将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拄,斥道:“胡闹!这是多好的一个机会,全家人都盼着云影能加官进爵,给咱们夏家长长脸呢,你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夏沉烟看着夏孙氏那张虚伪的老脸,心道你这话说着倒也不脸红。
她一脸委屈地解释说:“可是大姐说,二哥没有功名,要是强行给他讨个封号,根本服不了众,反而会害了二哥的!”
直接就点明了,自己是按照夏云杏的意思做的。
夏云杏的眼底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心里暗骂了一句蠢货,脸上却迟疑道:“我……其实我也就随便那么一说。我不是也说了吗?情况未必会那么糟糕,也可以试试的……”
“不行!我想清楚了,我觉得你说得没错,不能拿二哥的前途和性命去冒险!”夏沉烟的言语中,从头到尾都透露着被夏云杏说服了,才选择放弃了给二哥讨功名这个想法的意思。
三房的王氏忍不住嗤了两句:“还真是一条听话的好狗,也不仔细想想人家究竟是要帮她还是害她!”
她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周围人听得清楚。
“娘!”夏云兰小声,拉了拉母亲的袖子,那意思是不太赞同母亲的想法。
王氏白了夏云兰一眼,这个胆小懦弱的女儿,她是半点指望不上!
“弟媳说话可不要太难听!难道我们家杏儿还会害自家姐妹不成?谁不知道,杏儿跟沉烟打小就是最要好的!”
二房的刘氏也不是好欺负的,开口就拔高了音调,生生在气势上就压了王氏一头。
“我倒也觉得杏儿考虑周到,这世上哪有不劳而获的好事?要是人人都效仿,拼关系走后门,还不得乱套了?我们家老爷为官多年,素来清正廉明,就从不搞那些歪门邪道!”
现在整个夏家只有二房老爷夏成修一人在朝为官,哪怕是个芝麻小官,也成了二房炫耀的资本。
三房在家里本来就没什么地位,面对当家的二房,也不敢造次,王氏只能白着一张脸,把哽在喉咙里的话都咽回去。
摆明了夏云杏就是不想长房出头,故意吓唬人,也就夏沉烟那个没脑子的傻子会全盘相信,还奉为圭臬。
说她是狗,都是抬举了!
就是彻头彻尾一个蠢货!
王氏不敢跟二房作对,即便在心里腹诽,也只敢把夏沉烟骂得狗血淋头,还用那双圆眼睛瞪着夏沉烟,觉得一切都是这死丫头的错。
“你们啊!”夏孙氏气得重重叹了口气,似乎仍是对夏沉烟的决定不赞同。
“祖母你消消气,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该乱说话!您就别怪三妹了!”夏云杏连忙认错。
刘氏又从旁帮腔:“娘,杏儿为人处世向来周到,她的顾虑定是有自己的道理。”
夏孙氏仍是叹气,摆了摆手说:“罢了罢了,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我这把老骨头,是管不了你们了!”
说着就自己拄着拐,起身要走。
“祖母……”夏云杏连忙上去搀扶,语气里又是自责又是撒娇。
“不关大姐的事,都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我又没做错!”夏沉烟笃定说道。
夏孙氏用眼刀子剜了她一眼:“都是我平时太娇纵你们,把你们宠坏了!”
夏沉烟撅着嘴,低头看鞋尖儿,一副不甘心认错却又不敢顶撞祖母的委屈模样。
刘氏赶紧出来打圆场,道:“嗨,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责怪谁都没意义。至少,沉烟还是向摄政王讨了三件宝贝嘛,也不亏!”
“你不是说,还没想好要什么吗?那你怀里这匣子……”
夏云杏是个识货的,一眼就认出夏沉烟抱着的匣子绝非凡品,无论用料还是雕工,都十分考究,看起来价值不菲。
凭夏沉烟自己,断然买不起这么好的东西,但摄政王也不至于小气到,送点几百金的东西就把人打发了吧?
“王爷可大方了,这是附赠的礼物!”夏沉烟笑了笑,迎着众人好奇的目光,打开匣子亮出里面的画卷。
王氏一看,不过是一卷画轴,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再次在心里骂了夏沉烟一句蠢货。
夏孙氏似乎也对这个孙女失望透了,叹着气就要走。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紧接着,就见一队衙役未经通传,直接就闯了进来。
将军府再怎么只剩一具空壳,那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再说还有二房老爷夏成修在朝为官,一般情况下,京兆府的衙役也不会这么硬闯进门。
管家带着人,拦都没拦住。
夏成修眉头一皱,立马端起了官架子,上前呵斥道:“邢捕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领头的刑樾,京兆衙门的总捕头,之前夏家祠堂纵火案的时候来过,负责调查此案,所以夏家人对他都不陌生。
夏沉烟心底掠过了一丝想法,开口问道:“是不是纵火案有什么进展了?”
邢捕头习惯性的用手按了按腰间的佩刀,扬声说道:“官府已经抓到了嫌犯夏云荷——”
夏孙氏、刘氏和夏云杏,同时微愣,且瞳孔紧缩,露出惊愕的神色。
“抓、抓到了……”
邢捕头的话还没说完,接着上一句,继续道:“以及疑似其同党白氏!”
“白氏?”夏云杏心底升腾起一股子不祥的预感。
邢捕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夏云杏,道:“没错,正是贵府的一名死契丫鬟,名为白芨。”
二房几人的脸色,刹那间都变得很难看。
白芨是老太太的心腹,现在她被抓了,并且被官府质疑是夏云荷纵火的同党,那就意味着,老太太也可能被牵连进去。
“邢捕头,这……是不是哪里弄错了?”夏云杏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试探着打听更多消息。
“这个白芨明知夏云荷的藏身之地,却知情不报,俩人私下会面,被本捕头当场抓个正着。白氏窝藏逃犯,乃是铁证,不会有错!”刑樾条理分明地说道。
夏云杏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消失了,紧紧攥着手里的绢子。
怎么会……
官府怎么会这么快就查到那个地方去?而且,偏偏是在她让白芨去见夏云杏的当口,抓了个人赃并获!
这是巧合?还是……
“白氏既然窝藏了夏云荷,也极有可能与纵火案相关联。本捕头带着搜查令,特来搜查其住处,看看有没有更多的线索!”
刑樾亮出了搜查令,没管夏家人到底愿不愿意,就招手让手下去办事。
夏沉烟看向夏孙氏,疑惑道:“二姐跟白芨平素也不怎么熟络,二姐逃走之后,为何要联络白芨,跟她见面呢?”
刑樾黑黝黝的面皮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看了眼夏云杏,道:“本捕头也觉得蹊跷。这件事,还得问问夏家大小姐呢!”
“我?”夏云杏还没从前面的坏消息中缓过神来,就被邢捕头点了名,一时怔愣。
“是啊。”刑樾点点头,眼中满是揣度的意味,“据本捕头所知,夏黄氏今日曾买通狱卒,转告夏大小姐你去牢房相见,而后,夏大小姐回家,白芨立刻就前往了夏云荷的所在地,让夏云荷写一封信交给其母报平安。这恐怕不是单纯的巧合吧?”
夏云杏的反应不可谓不快,脱口驳斥道:“我与此事绝无关系!黄姨娘是受不了狱中酷刑,才哭闹着要见我,求我想办法帮她出狱!我不知道白芨会出门去见夏云荷,更不知道夏云荷的藏身之地!邢捕头若是没有证据,可不能凭猜测肆意污蔑!”
刑樾幽幽说道:“夏大小姐放心,本捕头绝不会冤枉好人。不过,还是得请你去一趟京兆衙门,配合调查。你若真是无辜的,本捕头也能尽早还你清白!”
夏云杏一哽,这京兆衙门,她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