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夏沉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如果他们不是故意的,祖母为何要说,他们是替荣王殿下做事,怪我不该捣乱呢?”
夏刘氏一滞:“……”
这死丫头问题还真多!
以前,她不是很好糊弄的吗?怎么现在问她一句,她能反问你十句?而且还老问些让人回答不上来的问题,真是可气!有时候真分不清,这丫头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
夏孙氏也是被问得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组织好语言,说道:“祖母的意思,当然不是说荣王指使他们污蔑凌家少爷,也并非指责你坏事,而是说你不该在那种时候强出头!中书侍郎府是替荣王殿下做事的,荣王素来体察民情,公正廉明,既然他们介入此案,必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就算你不出头,他们也不会冤枉好人。而你在公堂上说那些话,反倒显得他们不是在认真调查案情一样,耽误了案情进展。你以为你在帮忙,其实是在添乱,你明不明白?”
“……”
这强词夺理,她能明白个鬼!
夏沉烟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摇头道:“孙儿愚钝,还是不太明白。方才二婶说,吴家表兄和表姐并非有意诬陷凌少爷,只是如实说出他们的所见所闻,那孙儿所做的,与他们一样,又有什么不对呢?”
夏孙氏耐着性子说道:“这件事说清楚也就罢了,可万一那凌家少爷真是个为非作歹的人渣呢?你贸然去替他作证,岂不是让人以为,咱们夏家都是为了攀附权贵,不辨是非黑白之人?”
“可最后证明,这件事情上,凌少爷确实是无辜的啊!”夏沉烟说道。
夏孙氏心头腾起一股火气:“那是你运气好罢了!你真以为自己回回都有这样的好运吗?你要是总这么莽莽撞撞的行事,早晚要闯出大祸来,你知不知道!”
“以后的事,孙儿不知道。或许,祖母说得对,孙儿做事的确需要更慎重考虑。就算如此,那孙儿顶多算是莽撞了些,也没有对吴家表兄和表姐做错什么事吧,为何要跟他们道歉呢?”夏沉烟问道。
“你还有脸问?”夏刘氏哼了一声,“你害得你阿琅表哥被人退婚,丢了多大的人,你心里没点数吗?只是让你道个歉,已经便宜你了,你还不知错?”
夏沉烟瘪了瘪嘴,一脸委屈道:“他被退婚,难道不是因为他自己在外面沾花惹草,害得人家姑娘未婚先孕,然后又始乱终弃,最后搞得人尽皆知吗?他自己德行有亏,那跟他订婚的人家,因此要退婚,也怪我吗?”
“放肆!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表哥呢!”夏孙氏怒道。
就算吴琅和吴璎再怎么不孝顺,一年到头都不回来看她一次,甚至对外都不屑于认她这个外祖母,可在夏孙氏心里,他们始终要比夏沉烟这个外人亲。
更何况,在吴家身上,她还有利可图。
夏沉烟可比不了!
所以,夏孙氏的胳膊肘肯定要拐向他们,就算真的全是吴琅的错,夏沉烟也没资格批评他,更不能得罪了吴家!
“要不是你在公堂上说那些不该说的话,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夏孙氏斥道。
“不该说的话?我就是说了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而已。祖母你从小就教育我,做人要诚实,不能有所欺瞒,我也是遵从祖母的教诲啊!”夏沉烟说道。
“你!”
夏孙氏教育夏沉烟要坦诚,当然是指让夏沉烟把什么秘密都告诉自己,这样她才能更好地掌控长房,可不是让这丫头拿着这个说辞来反驳自己的!
“再说了,祖母你刚刚还教育孙儿,不能与德行有亏的人为伍,不然会影响自身,还要玷污家族的名誉。那吴家表哥做出这样的事情,被当众拆穿,我要是再去给他们送礼,还道歉,那不更是让人以为我们夏家攀附权贵,不分是非黑白吗?”夏沉烟又道。
“那吴家跟咱们是姻亲,两家交好是应该的,怎么能说是攀附权贵呢?你这丫头说话是越来越不过脑子了!”夏刘氏呵斥。
夏孙氏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明明今天是她训人,怎么现在感觉好像反过来了,她在被这死丫头训呢?
“因为是亲戚,就应该不分青红皂白地偏袒吗?我在学堂里,先生们可不是这么教的!先生们说,做人要坚持真理,不能任人唯亲。以前祖母让我在学堂要好好听话,那我现在到底应该听祖母的,还是听先生们的呢?”夏沉烟好像一个迷糊的小孩子,在真诚地发问。
夏孙氏嘴角的肌肉都快绷不住了,微微颤抖着。
她让夏沉烟在学堂里好好听话,是怕这个缺根筋的傻子不懂事,跟在家里一样乱说话,又不会为人处事,到时候惹了麻烦,还得她出面解决,还会让别人看轻他们夏家!
“夏沉烟,你祖母训诫你,都是为你好,你还这么不知好歹,你……”
夏刘氏怒气冲冲,张口就要教训夏沉烟。
这时候夏云疏和夏云影在门口请安:
“祖母。听说您和二婶在训诫小妹,不知她做错何事,惹得二位如此大发雷霆?”
夏云疏态度看似恭敬,但眼神却冷硬得很,这话分明是在质疑。
夏云影就更不给这俩人面子了,直接摆着一张臭脸,道:“我自己的妹妹,我都舍不得让她跪着,别人哪来这么大的脸,居然让她跪在这大堂之上?”说着便走上去,拉住夏沉烟的胳膊,“来,起来!”
“二哥……”夏沉烟用眼角余光瞥了眼夏孙氏,像是害怕夏孙氏,不敢起来。
夏云影蹙眉说道:“别怕!有二哥在,我看谁敢欺负你!”说完还刻意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夏孙氏。
虽然他是个小辈,却是这家里灵力最高,也是最有可能威胁到他们二房地位的人。所以他这充满威胁的一眼,哪怕不至于让夏孙氏恐惧,也足以让她有所忌惮。
这夏沉烟是傻子,可夏云疏和夏云影俩人就没那么好糊弄了。
夏孙氏的语气缓了下来,但还是端着架子,说道:“我只是教她一些道理,让她日后做事莫要莽撞,平时更要多结交良师益友,不要与歧路之人为伍,以免被带入歧途,为了让她长教训,才让她跪着听训罢了。怎么,我这个做长辈的,还教训不得小辈了?”
夏云影想说,我自己的妹妹当然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教训了,什么狗屁长辈,他才不认!
但夏云疏抢了先,道:“祖母教训小辈,我等当然不该有意见。不过,祖母若真有如此闲心,不是应该先去管教管教你的亲外孙,吴家二少爷吴琅吗?最近他那始乱终弃的丑事,可是传遍了整个雀都!听说祖母中午时还好酒好菜地宴请了他们吴家人,怎么到我小妹这里,就要跪着听训了?祖母莫不是觉得我们长房的孩子不是你自家的血脉,就可以随意对待?”
“怎么跟你祖母说话呢?”夏刘氏呵斥,“你们长房一个个都是这种态度,出去还不得丢人现眼?做事莽撞不说,连礼仪都不懂了,还怪你们祖母教训你们?没让你们去祠堂跪着反省都算好了!”
“不知二婶想让我们去祠堂反省什么呢?是要告诉夏家的列祖列宗,我们夏家现在,对坚持说实话、伸张正义的人喊打喊杀,却对做了丑事、让夏家颜面尽失的人以礼相待,甚至奉为座上宾吗?只怕这夏家的列祖列宗听说了,又该像上次祠堂被人纵火时一样,气得显灵了吧!”夏云疏冷笑一声,俊朗的眉目间透出肃杀之气。
明明已经筋脉尽损,不成威胁,可他身上仍是有着习武之人的气势,莫名的令人感到一阵心悸。
又或许只是因为他提起了祠堂纵火案,让某些人感到心虚了。
夏刘氏没敢接话,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老太太。
“阿琅的事情是有误会!”夏孙氏气结。
“他自己在公堂上亲口承认的事情,又是那中书侍郎家的公子抖搂出来的,还有欠条作证,哪来的误会?还是说,那欠条并非如赵家公子所言是吴琅欠下的风/流债,而是真如那姓包的女子指证,是中书侍郎公子用来买通此女陷害骠骑将军府大少爷的赃款?”夏云疏幽幽问道。
夏孙氏一滞。
夏云疏又道:“若真是后者,那吴琅认下这始乱终弃的莫须有罪名,就是在替赵经纶赵公子掩盖罪行。此事若在京兆府揭开,那……”
“夏云疏!不得胡言!”夏孙氏厉声呵斥。
夏云疏勾了勾嘴角,道:“祖母说我这是胡说,那就是承认,是前者了?”
夏孙氏:“……”
她敢否认吗?否认了前者,那就是后者。而承认了后者,那就是说中书侍郎公子说谎,诬陷凌府大少爷,被人捅出去,那是要出大乱子的!
“祖母不否认,我就当你是默认了。也就是说,祖母心里也认同吴琅始乱终弃这件事。那么,请问祖母,这种人,算不算德行有亏呢?你还让我小妹去给这种人赔礼道歉,这不是偏私是什么?祖母是觉得我们长房孤寡,无人照应,便可随意欺凌么!”
夏云疏的语气越来越重,声声质问,掷地有声,将夏孙氏说得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