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夏沉烟诧异地看着大哥,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建议。
说要一起吧,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每年中元节夜里,她放过花灯之后,就要单独待一阵子,要是有外人在的话,自己半途立场,多少显得有些失礼。
要是旁人也就罢了,但祝东风是她尊敬的学院先生,她便有些为难。
祝东风看她似乎有些不情愿,摇了摇头说道:“这样太打扰了。你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我这个外人搀和进来,实在不合适。”
“我们也就是放个花灯而已,没什么打扰的。祝先生学识渊博,云疏早有耳闻,也一直想要向先生请教学问,不如就趁这个机会,一起走走。”夏云疏客气地说道。
“夏公子太客气了。算起来,您的年纪应该还虚长在下一岁,说请教实在是折煞在下。而且,听三小姐说,夏公子的学问造诣颇高,连她都不及你,您也不必太过自谦。当然,若是夏公子愿意一起切磋讨论,在下也是乐意之至。”
对于夏云疏的提议,祝东风倒是颇有些心动。只是夏沉烟没有松口,祝东风还是有所顾忌。
夏云疏只能给自己那木讷的小妹频频递眼色:“小妹,你不是素来与祝学监交好吗?你还常说,能得此良师益友,是人生之幸呢,既然如此,把酒同游,不也快哉?”
夏沉烟却丝毫看不懂眼色地撅着嘴,小声嘀咕道:“可是,大哥,我那天晚上还有事呢……”
她这么多年来的习惯,一直坚持没有改变,这一次也不想改变。
祝东风看出夏沉烟的为难,以为她是不大情愿跟外人一起过中元节,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尊重她的想法,立马说道:“夏公子,来日方长,若想把酒同游,日后不愁没机会。我刚想起来,中元节当夜,其实学堂还有点事要处理,真要逛灯会,在下也未必来得及,还是不耽误你们的时辰了,免得影响了游玩兴致。”
“祝先生……”
“待下次有机会,在下必定邀请夏公子,一同讨教学问。”祝东风礼仪周全地拱手作揖。
夏云疏只好作罢,拱手回了个礼。
“对了,差点忘了正事。”祝东风看向夏沉烟,“今日我在一条旧巷中,偶遇一户人家正在售卖旧书,竟被我淘到两本几乎失传的琴谱古籍。我知你喜爱琴艺,这两本琴谱定会是你的心头好,正好顺路,便给你拿过来了。”
他将一直抱在臂弯里的两本书拿出来,递给夏沉烟。
听到琴谱古籍,夏沉烟眼前一亮,接过那两本书一看,雀跃得几乎要跳起来:“《七绝琴谱》和《泠音曲》?这两本琴谱我只在典籍和逸闻中听说过,还以为早就失传,或者根本就是先人杜撰,没想到还能找到流传于世的古本!”
“就知道你会喜欢。”祝东风温和地笑起来,如霁月清风,在这闷热的夏日,竟能让人感觉到一丝清爽之意。
夏云疏不禁在心头感叹如斯谦谦君子,可惜他这榆木疙瘩脑袋的小妹不开窍,领会不了人家的一番心意!
“不过,”夏沉烟想到,“这两本琴谱既是你刚刚淘得,你应该也还没来得及看吧?我可以等你看完了再看!”
祝东风见夏沉烟一脸期待的模样,有点像等糖吃的小孩,忍不住发笑:“既然拿过来,自然就是要给你的,岂有我再拿回去的道理?”
“啊?那你……”
“琴艺本就不是我的专长,这两本琴谱放在我手里,也是浪费了,不如物尽其用,拿给足够懂它们、珍惜它们的人,才能让这些快要失传的古曲能够重新在世间大方光华啊!”祝东风说道。
“可这样的古本十分难得,就这么送给我,我实在受不起!”夏沉烟并不是爱贪图别人便宜的人,何况常言道,君子之交淡如水,像这样的古本那可都是价值不菲的宝贝,如此贵重的礼物,她怎么受得起?
“你我本是好友,赠礼往来,有何不妥?再者,这两本书都是从旧书市上淘来,对方不懂这琴谱的价值,所以价格并不贵,你安心收下便是。”祝东风说道。
“别人不知道这两本琴谱的价值,但我心里清楚。之前你给了我桐木凤尾琴,现在我再拿你的琴谱,那就太厚脸皮了!”夏沉烟郑重说道。
祝东风对她的倔脾气也是有些无奈,捏了捏鼻梁说:“你既然知道它们的价值,就更该珍惜才是,放在我这种对音律一知半解的人身上,会埋没它们的!你就忍心看这样的好东西,从此失传于世?”
夏沉烟跟祝东风相交多年,虽然对他的学识很是敬佩,但也了解他的长短,知道他说自己不太精通音律的话并非自谦,在琴艺方面,他确实不算学有所长。
而且,夏沉烟确实很心仪这两本琴谱,抱着舍不得撒手。
转念一想,她道:“不如这样吧——这两本琴谱,就当暂时放在我这里。这些日子,我将曲谱抄写下来,而后再将原本归还给先生。”
祝东风张了张嘴,虽然想说这两本琴谱本就是送给她的,用不着归还,但他也了解夏沉烟的为人,不无故受重礼是她的原则,所以为了让她收下这两本琴谱,也只能按照她说的法子。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如你所言。”
“多谢先生成全!”夏沉烟这才高高兴兴地收下了琴谱。
“天色也不早了,那我就先告辞了。”祝东风作揖离去。
夏云疏拽着夏沉烟,亲自相送,夏云影也只能跟着一起,把祝东风送出了门。
“太好了!这两本琴谱,我都想了好久了,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一睹真容,没想到居然送上门来了!”夏沉烟抱着琴谱爱不释手,高高兴兴地往回走。
“如此难得的古本,真是去一趟旧书市,随随便便就能淘得的吗?”夏云疏意味深长。
夏沉烟撅了撅嘴:“其实我也觉得,恐怕这是祝先生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得来,所以我才不能随随便便收下。这两套古本,一定得还给他才行。不过,好东西嘛,分享分享也是可以的吧?等我研究有所成,一定第一个弹给祝先生听,以报答他的大恩大德!”
夏云疏苦恼地摇了摇头,用手戳了下夏沉烟的侧额:“你呀你呀!”
走在另一边的夏云影也叹了口气,用食指戳了戳夏沉烟的另一侧额头:“你呀你呀!”
夏沉烟一脸莫名其妙:“……我怎么了我?”
夏云影歪了歪头,好像才反应过来:“是啊,她怎么了?”
夏沉烟:“……”敢情你也不知道,那你刚才戳我戳得那么起劲儿干什么!
夏云疏看着这一大一小,只觉头疼,看了眼夏沉烟说道:“你说你平时挺机灵的一个人,怎么在有些事情上就这么迟钝?简直跟夏云影这呆子没区别!”
“啊?我、我怎么了?”夏云影好端端地吃瓜,莫名其妙膝盖中了一箭,一脸委屈。
夏沉烟冲他挤眉弄眼,小声道:“大哥骂你呆呢!”
夏云影:“……??”他到底招谁惹谁了?
“唉!”夏沉烟摇头叹气地拍了拍夏云影的肩膀。
夏云影忽然感觉自己好像被人嫌弃了。
几人打闹着,穿过后庭回东院时,迎面一名小厮匆忙跑来,险些跟他们撞在一起。
夏云疏认出这是三房的下人,蹙眉问道:“怎么慌慌张张的,这是要去做什么?”
“五小姐……五小姐醒了!三夫人让奴才赶紧去找、找大夫!”那小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回答了夏云疏的话。
夏云疏转头和夏沉烟对视一眼,又看向小厮确认:“夏云葵她醒了?”
“是啊!”小厮用力点点头。
“她怎么样?”夏云疏问道。
“刚醒过来,还不太清楚情况,但是五小姐的身体好像不能动弹,所以夫人说,得请个最好的大夫过来给五小姐查看!”
“行,我知道了,快去吧。”夏云疏挥了挥手。待那人离开之后,他才又看向夏沉烟,道:“她倒是命大,那么低微的灵力,走火入魔一番竟然还能醒过来。”
夏云疏当年遭受过走火入魔之痛,很清楚那是怎样的经历,若非他当时灵力已经达到二阶以上,全力护住心脉,根本不可能偷得如今苟延残喘的余生。
“我也未曾想过要她的性命。”夏沉烟淡淡说道。
夏云疏本以为小妹只是单纯的比较镇定,但听她这句话,似乎这件事本就在她的掌控之内。
他记得小妹说过,她在那金丹上动了手脚。或许,她本就能控制那金丹反噬的程度。她说不想让夏云葵死,所以夏云葵才有机会能醒过来。
“那夏云葵上次伤你这么重,要她的命又有何妨?再说,是她自己偷金丹,自作自受,便是死了,也不算你滥杀无辜。”夏云影冷声道。
江湖儿女快意恩仇,根本不把生死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