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祝东风送来那两本琴谱后,夏沉烟便几乎泡在书房里。
古本易碎,需要十分爱护,有些页面甚至要先养护一段时间后,才能翻阅。
所以摹本进度虽进行得有条不紊,却也着急不得。
这日刚给两页做完修复,夏沉烟将其晾在院子里,忙里偷闲地到前院去溜达。
天气燥热,也无心玩闹,干脆就倚在大树下嗑瓜子。
没一会儿,瞧见夏成修慌里慌张地从外面回来,闷头往里冲。
她扔掉瓜子皮,走过去,假装不经意跟对方撞上,“哎哟”一声,才把夏成修唤回神来。
“你这丫头走路怎么也不小心着点!”夏成修斥了一声,语气有些不耐烦。
“二叔,你这急急忙忙的,是出什么事了?”夏沉烟揉着肩膀,做出一副吃痛的样子。
毕竟她是装作没有灵力的人,被这么狠撞一下,会有些吃不消,总得做做样子。?
夏成修现在倒也无心关注她的反应,皱着眉头十分烦躁地挥了挥手:“没你什么事,别挡道。去去,一边玩儿去,别挡着路!”
连虚伪的客套都懒得装了,看来真的是很急呢!
夏沉烟也不再挡路套话,老老实实地退到一边,微笑着看夏成修急匆匆远去的背影。
下午时,她放下手里的活儿,溜溜哒哒地上街了。
连夏云影都觉得奇怪:“她这几日都在房间里埋头修复古籍,誊抄摹本,赶她出门都赶不出去,今日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夏云疏不急不缓地泡着茶,说道:“听说早先二叔出门,路过新柳街时,被一匹惊马撞翻了轿子,整个人都从轿厢内被甩了出来。”
“那还不是活该!”夏云影哼了一声,颇有些幸灾乐祸。
“你说这好端端的,大街上怎么会有惊马,还正好撞上二叔的轿子?”夏云疏这话,与其说是在问夏云影,不如说是在问他自己。
反正他也没指望夏云影那粗神经能想到什么。
夏云影果然大大咧咧地回答:“他倒霉呗!亏心事做太多,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要收拾他!”
夏云疏无奈地笑了笑,嘀咕道:“呆子!”懒得再跟这呆子探讨这种问题,他将一杯凉茶推过去,干脆堵住呆子的嘴,然后自己也端起一杯,慢慢品起来。
只是他嘴上虽不再说,心里却没放下。
新柳街道并非夏府到军营要经过的路,他二叔往那边走,是要去什么地方呢?
再想到新柳街道,那条街也被百姓戏称“富人街”,因为过了这条街,那头都是达官贵人的府邸,最出名的便是……
“相国公府!”
夏云疏捏着茶杯的手在嘴边顿住,似是忘了将茶水往嘴里送。
夏云影一脸莫名:“相国公府?他们又怎么了?”
他们怎么了呢?是啊,他们好像也没怎么。夏云疏心里想着,但,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这段时间二房想向相国公府索/要符咒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所以,听说夏成修经过新柳街道,他第一个念头觉得不对,就是因为想到夏成修要去相国公府。可夏家跟相国公府的门楣相差了不知多少等级,以二房那欺软怕硬的性子,敢直接上门去找相国公要东西?
确实是有些不对劲!
就在他俩喝着茶时,夏沉烟已经到了小巷前,瞧见那间茶肆大门前立了一块木牌,木牌上写着:桂花茶已到货,三两二钱,限黄字六一一号顾客领取。
黄字六一一号,这是之前那个主事先生给她的交易凭证上留的取货单号。
打出这块牌子,说明她要的东西到手了,只需要支付尾款,便能取货。
她进门找到店小二,拿出凭条,还是跟上次一样,店小二引她去了隔壁院子。
不过这次没让她进入一间木屋里单独等着,而是将她引进另一间屋内。刚进门时,这里面只是空荡荡的,甚至连家具都看不到。
但店小二一挥手,眼前的空间便显出真容,竟是凭空多了数只大木柜,每一幅柜子都分为几十个小格,每个小格子上都有编号。
夏沉烟在心里暗暗赞叹,这应该是木灵力的效果,不过要达到这样的效果,施展的人功力不低。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店小二,竟是个高阶灵力修士!
不愧是鼎鼎大名的暗阁。
这背后的主人,绝非简单人物。
夏沉烟略一感叹的功夫,那标着“黄字六一一”符号的木盒,已经从柜子上自己飞落到店小二的掌心里。
她打开盒子验货后,交付尾款,双方销毁凭证,这单生意就此结束。
夏沉烟收起木盒里的东西,离开茶肆,穿过长巷,走到尽头时,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这两次前来,她都乔装易容过,为的就是不被人记住容貌或是认出来。
虽然都说暗阁的信誉绝对有保障,但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和差池。
而且,谁知道这背后的主人,建立暗阁,除了求财以外,还有别的什么目的呢?这个地方,可是能笼络到不少小道消息。
说不定现在,这暗阁的主人就已经知道了,相国公府家大少爷竟还有一门门不当户不对的婚约呢!
“啊湫——”
某豪门高宅的书房内,卧榻上的人打了个喷嚏,虚握在手心里的书卷啪嗒掉落在地上。
一双狐狸似的桃花眸,带着困倦,缓缓睁开,便瞥见朝这边走来的白色身影。
“王爷!”言齐站定后,拱手一拜。方才一进来,他就听见咳嗽声,不由多唠叨两句:“早跟您说别这么拼,您这白天忙政务,晚上还得看那么多书,身体怎么吃得消?神殿纳新就快开始了,咱们拼死拼活争来主审官的位置,您可不能在这时候病倒!”
君卿衍半倚着卧榻,对言齐招了招手。
他身侧的桌上用瓷盆盛着一大块冰,侍婢轻摇蒲扇,凉风便裹着寒意扑面。
这冰块是用水灵力凝结而成,融化得比普通冰块慢很多,一块可以支撑一整天,清凉消暑,但消耗的灵力也多。
一般人家很少会为了纳凉,就耗费灵力去制作这种特殊冰块。当然,一般人家也不会有达到这个灵力等级的侍从。
桌上还用大大小小的银盘摆放着各种糕点和水果,大多都是普通人家从未见过或者从未吃过的。
不过,这些东西也就各自少了一点,有些甚至根本就没动过。
言齐啧了一声,感叹这骄奢淫逸的生活,要让外人看到了,又得骂摄政王贪污腐败!
他走到近前凑近君卿衍:“王爷有何吩咐?”
君卿衍随手捞了一块糕点,不由分说地塞进言齐那张唠唠叨叨的嘴里,嗔道:“噎不死你!”
言齐:“……”我要是被噎死了,谁给您出谋划策,谁替您背祸国殃民的锅!
委屈!
“可是那件事有什么进展了?”君卿衍眼梢上挑,懒懒问道。
“那几个人尚未有动静,还不能确定目标。”言齐咬下塞在嘴里的半块糕点,嘟嘟囔囔地说。
君卿衍嫌弃地看他一眼:“那你还来烦本王?”
言齐咽下嘴里的糕点,看在味道还不错的份上,他就不计较某人嫌弃他话多、居然还堵他的嘴这件事了。
“微臣近来听到一个很有趣的八卦,特意来跟王爷分享。”
“八卦?”君卿衍百无聊赖地转动左手拇指上的银扳指,没什么兴趣地问,“谁家的?”
“相国公府。”言齐答道。
君卿衍耷拉着眉眼,一副倦懒的样子,甚至还有点想打哈欠,都没有问是什么八卦。
不过言齐还接了下一句:“……和夏家。”
刚才还兴趣缺缺的君卿衍,倏地抬起眼眸看向言齐:“哪个夏家?”
“当然是王爷关心的那个——”言齐莞尔,笑得一脸故弄玄虚,“夏三小姐家,那个夏家!说起来,这个八卦还真跟那小姑娘有关呢!”
君卿衍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看着言齐问道:“那丫头又干什么了?”
“她确实干了点……不太见得光的事。不过,微臣要说的这个八卦本身,并非是她干了什么,而是她爹娘干了什么!”言齐挤眉弄眼地说。
君卿衍勾了勾嘴角,淡淡说道:“你要是再问一句答一句,本王就让你像青蛙一样,绕着后院跳十圈,而且要让阿影守着你,戳一下跳一下!”
“咳咳咳!”
言齐这文弱的小体格,可经不起这么折腾,而且还要被碎影守着,那得多丢人啊!他至少要被那家伙嘲讽两个月!
“相国公府的大少爷范纯,和夏三小姐有婚约!这婚约是相国公大人和夏三小姐的父亲夏成杰夏大人订下的!”
果然被威胁之后,言齐一股脑的就把整个消息说了出来。
“婚约?”君卿衍深邃的眼眸里泛出一圈幽冷的光泽,直看得言齐有点背后发凉。
言齐咽了口唾沫,紧张兮兮地说:“那个,当然,小姑娘她对这桩婚事肯定是不会同意的!虽然是父母定下的婚约,但夏成杰都去世这么多年了,这婚约不作数、绝对不作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