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地方？”
君卿衍站在原地，以那棵树为中心，目光左右环顾。
空旷的山涧，有流水从山壁上滑落，细微的声响被黑夜扩大了很多倍，却并不觉得突兀，反而显得这山谷更加幽静。
一眼看过去，分辨不出那棵树到底有多大的年纪。
它的树干大概需要四五个人才能合抱过来，根系有一小部分从泥土下攀爬出来，盘根错节。无数细枝末节簇拥在一起，将整个树冠撑得巨大无比，几乎占据了半片山涧的天空。
今夜虽然没有月光，可这山涧中却莫名的明亮。仔细看才发现，山壁上竟有一些指甲盖大小的宝石，闪烁着细细的光芒。
“是萤火石？”
君卿衍凑近石壁观察了那些宝石，是在特殊环境下，岩石质变形成的一种特殊物质，因为会在夜色中发出微弱的光芒，宛如萤火之光，因而得名。
虽然值不上大价钱，却是非常有趣的东西，而这么大面积形成的萤火石山壁，更是十分难得一见。
“嗯。”夏沉烟点点头，“好看吧？我不是说了，带你来看花灯！”
君卿衍望着山壁上星星点点的萤火石微光，就像是九天银河坠落在此间。
这哪里是带他来看花灯？这分明是把整个银河送到他面前！
“跟我来！”
夏沉烟自然而然地抓起他的手，快步走向前面那棵大树。
君卿衍垂下眼眸，看着俩人握在一起的两只手，那么小的一只手掌，白净纤细，却好像有十分坚韧的力量，紧紧包裹着他的手。
“这是我的秘密宝地。”夏沉烟郑重地介绍，“从我六岁误入山间，找到这个地方，十年来，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除我以外来到这里的人！”
君卿衍看着她被萤火石光芒照亮的脸颊，微微愣了会儿神，然后才回过神来，说道：“你怎么知道，你不在的时候，就没有其他人来过？”
好像早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夏沉烟笑了笑，曲起手指放在嘴里吹了声口哨。
“咻”的一声后，山涧上空传来一阵鸟类扑腾翅膀的声音。
君卿衍抬起头，看见一群五彩斑斓的鸟儿盘旋着飞了下来。
这群鸟非但不怕人，反而绕着他们俩盘旋，似乎在欢迎他们。
“这种鸟类中有一只‘皇后’，它是认主的。只要被这只‘皇后鸟’认定了，族群内其他所有的臣民都会认定这个人。如果不能得到这些鸟的认同，它们就会对外来者发起攻击。而‘皇后鸟’一生只会认一次主。所以，我能确定，除了我之外，没有别人来过这里。”
夏沉烟笑眯眯地看着君卿衍，一双乌溜溜的眼眸闪闪发光，好像是那一整片萤火石落在她的眼里，形成了一片星河。
君卿衍抿了抿唇，默然不语。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意识到，他们的手还握在一起。
或许也是，有人意识到了，却不想放开。
“除了本王，意思是，连你的大哥二哥，都没有来过？”君卿衍问道。
“嗯。不是说了吗？是秘密宝地！既然是秘密，当然不能随便分享给别人。就算是亲人也不行！”夏沉烟说道。
君卿衍唇角微动，想问，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带他来呢？可是话到了嘴边，还是没有问出口。因为他不知道，会得到怎样的答案，又怕这个答案并不是他想要的，干脆不去问，这样，就永远不会失望。
眼前的是一棵巨大的菩提树。
君卿衍注意到，树上挂着好几盏花灯。有些年深日久，花灯已经腐坏，即便是最新的一盏，看上去也饱经风吹日晒，表面发黑，分辨不出本来面目。
“这些花灯是……”
“是我挂的。”夏沉烟解释，“我每年中元节逛完花灯会，都会独自来这里挂一盏花灯。你看，这里是十年前的，这一盏是七年前，这盏是三年前挂的，还有这盏是去年，小兔子形状的──”
红儿最喜欢小兔子。她做梦都想，如果有一天她解了体内的毒，人生安定下来，一定要建一间树屋，围上篱笆，养一群小白兔。
可惜，她到死都没有实现这个愿望。
“本来今年准备了莲花形状的花灯，结果……咳咳。”
竟然被那头猛兽给抓得稀巴烂，浪费了她好几个时辰的心血。
“……只能用这盏灯笼代替啦！”
夏沉烟提起手里那盏灯笼，晃了晃。
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另一只手，还抓着君卿衍的手。
她愣了下，心头噗通一声，一颗心脏差点没从胸腔里跳出来，赶紧松开手往后退开半步。
君卿衍看着她，没说什么，只问她：“这盏灯笼也要挂上去吗？”
“当然了！这是传统，每年都要挂上去的！”夏沉烟把灯笼提到君卿衍面前，“今年你来挂吧！”
“我？”君卿衍似乎有点嫌弃，或者说，他只是不习惯做这样的事，“本王没有挂过花灯。”
“挂花灯又不是什么技术活，难道还要分会不会？”夏沉烟仰起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君卿衍：“……”竟然无法反驳。
他只能接过灯笼，木讷地站着，抬头望了眼头上的枝桠。
要怎么，把这盏灯笼挂到树上去呢？
“先把灯芯点亮。”夏沉烟指了指灯笼，“如果我没记错，王爷你应该是火灵力吧？”
所以她连火折子都没带。
君卿衍还是第一次碰到带他来挂花灯，还需要他用灵力来点灯的。这世上，只怕也就只有这丫头敢做这种事！
他左手提着灯笼，右手在表面上轻轻拂过，那灯笼里面忽然就亮起了光。
一簇小小的火苗，跳动着橘色的光芒，透过灯罩，散发出柔和的光线。
“喏──”
夏沉烟努了努嘴，示意头顶那截树枝就是个好位置。
君卿衍抬头看了看，纵身一跃而起，扬起左手，便将灯笼的挂绳绕在了树枝上。
红色的灯笼从枝头垂挂下来，与墨绿色的树冠互相映衬着，哪怕四周的萤火石如此明亮，却也不过这盏菩提树下的“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