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劈头盖脸的一通数落，让夏云兰有些莫名其妙。
一来这位不知姓名的公子，跟他们压根就不熟，可这教训的口吻却好像把她当成了他家的下人一样。
二来方才上楼时她确实是搀着夏云杏的，是夏云杏自己挣脱了，说她能走，还说他们老是搀着她，让她感觉自己像个弱不禁风的老病号，浑身不自在。
不过夏云兰素来不爱与人争辩，说她是胆小也好，或是不愿惹是生非也罢，她脸色白了白，只道：“公子说得是。”然后走上前搀扶夏云杏的胳膊。
这次夏云杏没有再推开她，而是目光一转，看向了坐在赵经纶旁边位置上的那名女子，女子手中拿着一幅画卷。
夏云杏眼眸一亮：“这是流离君的画？”
以她这个角度，看不到画卷左下角的落款。
所以见她一眼就认出了画作者，赵经纶颇有些诧异：“姑娘对绘画也有所涉猎？”
“惭愧。算不上有涉猎，只是有些浅薄的见识罢了。”夏云杏非常谦虚，张口却是流畅地将那幅画上几个特点说了出来，正是她鉴定出这幅画是流离君画作的要点。
这一层坐的大都是一些非富即贵的少爷小姐们，其中自然也有不少附庸风雅的人，此刻听说有人持着流离君的画作，加上这么一位明艳动人的千金小姐正在头头是道地解析这幅画，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姑娘真是太谦虚了！”赵经纶对夏云杏又多了几分惊叹，“你这要是浅薄的见识，那有些人可就连见识都算不上，完全就是张嘴胡说了！”
同桌的几个公子小姐们颇有些惭愧。
显然赵经纶嘴里说的“有些人”，就是指他这群只会捧哏的朋友。
夏云杏被夸得不好意思地低头一笑：“这些都是以前在国学监的时候，听先生们提起过的，后来自己研究了一些，发现确实如此。方才不过照本宣科，让大家见笑了。”
“姑娘也上过国学监？”赵经纶眼眸发亮。
国学监是官宦书塾，如果眼前这女子念过国学监，说明是官宦家的千金。即便不是什么高官权贵，可身份也不会太差。八壹中文網
如此，与他倒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小女子两年前曾是国学监的学生，后来通过了星斗神殿的选拔，便进入了神殿修行，如今正面临结业考核。”
夏云杏三言两语将自己介绍了一番，不说门第，也不提其他，只需要国学监学子和星斗神殿入门弟子这两个最重要的点，就足够证明她的优秀。至少，配得上中书侍郎家的公子。
果然，赵经纶脸上的神采再次变幻，看向夏云杏的目光更加灼热了些。
有才有貌，官宦出身，还是星斗神殿的入门弟子，这样的女子，放在哪里都像是闪闪发光的珍珠，惹人注目。
那个坐在赵经纶旁边位置上的年轻女子，看了眼赵经纶，微微勾起嘴角，似乎明白了对方的心思，立马接话说：“姑娘月底就要参加星斗神殿的结业考核，那想必今日也是为了云来酒家那个‘逢考必过’的传闻来的吧？我们也是来凑热闹的，既然如此，不如大家坐同一桌，也热闹些，还能一起切磋一下文采和武技！”
正好他们这一桌，还有一个空位。
夏云杏却恭顺地推辞道：“多谢姑娘盛情。不过，我是和家里兄弟姐妹们一起来的，还是应该跟他们在一起。”
作为一个体贴柔善的长姐，她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抛下自己的兄弟姊妹们，跟刚认识的陌生男子一桌呢？而且，就这么答应了，会显得太廉价，所以她要端住。
那女子却一点都不受挫，反而热忱地上前来挽住夏云杏的另一条胳膊，道：“这位姐姐，你就别推辞了。不瞒你说，我今年正好要参加星斗神殿的新秀选拔，心里可没谱了，才拉着我大哥陪我来这个地方，希望这里真像传闻中那么灵验，能让我过关。”说着她看了一眼赵经纶，示意这位就是她口中的大哥。
她弯起眉眼，嘴甜地讨好道：“——这不，就遇到了姐姐你！你既是星斗神殿的入门弟子，当年也是通过了新秀选拔的，你就坐下来跟我讲讲，让我对这选拔也能多些了解嘛！”
女子这番话给了夏云杏一个台阶，就算她留下来，也只是因为此女的盛情邀请，并无其他。
也不知道是算准了夏云杏的心思，还是真的单纯地想要替兄长留下夏云杏。
夏云杏对对方的自来熟并没有抵触，反而有些松动了：“这……”
“涵韵，你别为难人家！”赵经纶先是对妹妹低声斥责了一句，又转向夏云杏笑道，“不好意思，姑娘，我这小妹平时被父亲宠惯了，说话做事都没分寸，总想别人惯着她，你不必理会。”
“哪里！令妹热情直爽，倒是讨人喜欢得很！”夏云杏连忙说道。
“那姐姐你就留下来嘛！”赵涵韵顺势撒娇，“对了，还没问过这位姐姐的芳名呢？”
夏云杏正要开口作答：“鄙姓——”
一个“夏”字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夏沉烟的声音传来：
“哟，这么热闹啊！”
这层楼里除了赵经纶等人，还有好几个夏沉烟的熟人，包括和赵家兄妹同桌的任冬绫，还有隔壁桌的卢昱荟和卢昱芸姐弟。
于是，除了夏云杏以外，其他人的目光也刷一下转到了夏沉烟身上。
赵经纶更是一眼就认出夏沉烟——这个在京兆府衙门公堂破坏了他计划、害得他被荣王斥责的死丫头！
他的脸色刷一下变黑：“是你？”
这咬牙切齿的模样，就差没把下一句“这死丫头怎么也来了”直接说出来。
碎玉轩画坛大会那晚，夏云杏还在昏迷中，根本不知道夏沉烟与这赵家公子有仇，此刻听到赵经纶这么问，不禁有些懵，心道，这俩人难道认识？
夏沉烟的反应没那么大，一双乌溜溜的眸子带着迷惑的神色，将赵经纶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像是刚想起他似的，长长地“噢”了一声：“是你啊，诬陷凌家大少爷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