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把这事说得轻飘飘,好像真的只因没能让他出去玩儿,这才给了个补偿,查麒麟令只是顺道似的。
但宁王却知道,父皇是看重这事了。
得麒麟令者,可得天下。
这传言传了如此之久,如今熹、燕、周,三分天下,谁不想一统之?
即便这麒麟令中没有前朝国祚之宝,单单凭借它多年来在天下人心里的分量,就足以掀起血浪。
谁得到麒麟令,在天下人眼中,那就是天命所归、天授的一统之权,其他两国必定慌乱。
还有那些尚且自立观望的小部落、不成气候的弹丸小国,旦逢战乱,必定要找个依附,自然要选择实力强的。有时候这种虚噱头,也是实力的一种。投靠天命之所归,是顺天意,好交代。
宁王隔日就在早朝上奏请了这事,皇上以心疼儿子之名,就此答允。
太子觉得此事大有蹊跷,怎的如此赶巧?若说老四为向父皇表示不满,故意起个调子让父皇为难,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毕竟所有皇子中,只有老四敢把父皇当父亲,时不时地耍个脾气。但他却还是觉得,事情不只是这么简单。
“四弟,既然你要出去玩儿,不如咱们同行,你先带着弟妹去三淮之地转转,刚好也帮衬着哥哥些,如何?”太子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做了个试探,也表示了他做为哥哥的仁爱。
宁王不知皇上是什么意思,哪能轻易答允他?但却又不能让他看出来,便只是笑道:“二哥,你这……你这不是明摆着让弟弟为难吗?你也知道,柔嘉向来很有些敬怕你。如今我们两个要出去玩儿,自当卿卿我我,你在身边,我们怎么好意思呢?”
皇上笑道:“宁王,不要说这些。朕觉着极好,你们兄弟在一路,朕也放心。”
宁王勉勉强强地施了一礼,不情不愿地道:“是,父皇。”
下朝后太子又追上来,小声道:“四弟,你今儿做得可不太对。”
“怎么了?”宁王不解。
“你看”,太子轻声道,“父皇昨儿刚把三淮巡视之权了我,你今儿就说你要请休,这不是明摆着打父皇的脸吗?就是在告诉父皇,你不满了,你让父皇在满朝文武面前怎么下得来台?你这可是大大的不孝!”
宁王知道,太子这是套他的话呢,想要从他这里探一探他和父皇是否有什么暗中的言语。
宁王只是含笑:“自己痛快就行了呗!”
他还是觉得今日父皇的反应大有蹊跷,但问题出在哪儿,走在今天这里,他是看不清楚的,还得再往下走走看。而不论他怎么说,二哥这里的担忧都会有,莫不如他将二哥的担忧坐实了,让二哥心慌应对,或许还会从二哥的反应上,得到些启发。
“这可不是你的性子啊四弟”,太子笑道,“平日里你虽然比我们几个都胡闹,但这只是看起来,在大事上你却是颇有分寸,怎的今儿就这么糊涂了?”
宁王叹了一声:“没办法啊,大话已经说出去了……”
宁王忽然抛了个眼儿:“二哥,你中计了。”
“哦?怎么说?”
“我就是要让你向父皇提请我同行,你今儿在朝堂上可巧就说了。”
“呦!你这是要去监视我啊?”太子更压低了声音,“父皇让的?”
宁王笑道:“若真如此,那敢情好,我还能得点儿公饷,得个督办的官职玩玩儿。哪至于现在这灰头土脸,狗皮膏药似的。”
“那是如何?”太子很有深意地问。
宁王道:“早先我以为,这三淮巡视之权必定是我的,便和柔嘉夸下海口,说咱们先在附近随便玩玩儿,等到了六月份,本王带你去三淮玩儿。话都说出去了,如今却失了这差事,着实没面子。没办法,只能自掏腰包去玩儿。若二哥不请我,我却也携家带口地跟去了三淮,不是更没面子?”
太子笑笑,拍了拍宁王的肩膀:“苦了你啦。”
两人各自都揣着心事,也都从对方的口中探不出什么,还是各自坚持着心中的想法,先说几句就各自回府去。
宁王回到府中不久,宫里来了太监传旨:“着,宁王领三淮协理之权,于巡游三淮之际相助三淮巡查御史,治河道、察民情、清吏治……”
“儿臣,领旨谢恩。”宁王带着一府上下领了旨,让侍酒送传旨太监出去,给赏钱。
原本宁王才回来不久,还没将休朝去三淮的事儿说出去呢,府里这些姬妾们还不知道。听了传旨,才知道宁王又要走了。
别人倒还好,平日里纵使宁王在,却也不得宠,宁王出游与否和她们干系不大,但林、冯二人却是不同。林德音有孕在身,且即便没这个身孕在,因着太后之故,在府中的地位也是举足轻重;而冯妙弋向来受宠,如今宁王要出游,又不是如从上次说的那般、为李柔嘉才休的朝,在她这边,便有了这么一个随行的机会。
一众姬妾仆妇们随着宁王起身,冯妙弋先凑到宁王身边,娇声道:“殿下怎的又要出去呢?才回来几天呢?”
“上次带柔嘉出去玩儿,还没尽兴就回,这次得了机会,还不要好好去玩儿?”宁王笑道。
“殿下,妾身听说,三淮那边可好玩儿了,是真的吗?”冯妙弋又做了试探。
宁王指了下段美人,笑道:“你去问兰儿,她娘家是淮安的,地地道道的三淮人。你们想知道什么,就去她那儿打听,刚好热络一下姐妹感情。”
冯妙弋看出了宁王的意思,不敢再说什么,只好娇娇柔柔、又颇有些失落地应了一声:“是。”
她这么问,宁王也好、周围的姬妾也好,都能看出她有意随行了,掩饰也没用。还不如将自己的失落表现出来,殿下听了,或许还会有些心疼。
人人都将冯妙弋的试探看在眼里,自然也把她的没脸看得清清楚楚,心里都憋着一股嘲笑之意,没敢当宁王的面儿显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