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得了双倍的报酬,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才巴结上的大人物,眨眼间就被鬼给撬走了。 仅仅只是双倍报酬,这离他原本的预想可是差老远,不过偏偏带张依依走的是鬼王府的鬼修,根本容不得他有异议。 鬼眼珠子转了好几圈后,灰衣还是决定再去鬼王府边上守株待兔试试,指不定到时还能再有机会往大人物身边刷点好感度。 张依依自然不知道灰衣的打算,这会儿功夫她已经被那黑衣鬼修带进了鬼王府,七拐八绕了好久之后,终于在一处后院小园中停了下来。 “阁下有什么小事需要我帮忙?”
一进园子,张依依便看到了站在园中的一道身影,高高大大的青年鬼体看上去与人修几乎无异,看着实力极强,应该仅次于鬼王之下。 她也懒得过问对方身份,左右于她而言不过就是鬼王府的鬼修。 青年一双鬼目仔细打量着张依依,片刻后皱了皱眉道:“姑娘好胆识,就不怕我找姑娘前来是想谋害于你?”
“以阁下在鬼王府的身份地位,若想加害于我,自是无需这般麻烦。”
张依依神色极为闲适随意,仿佛信步于自家后院:“我才进鬼市,阁下的人便找了上来,应该是与那间铺子里卖出的鬼宝有关。所以,这件鬼宝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外?阁下嘴里所说的小事恐怕也小不到哪儿去吧?”
见张依依一下子便猜到了前因后果,青年反倒神情缓和了不少,眼中也多了几份信心:“姑娘果然聪慧无比,实不相瞒,你身上带着的这件鬼宝为我鬼王千年前亲手炼制,既然姑娘得此鬼宝,便说明姑娘乃我鬼王有缘者,可助我鬼王一臂之力。”
青年倒是没半点拖拉,径直又道:“在下酒九,喝酒的酒,九月的九,不知姑娘如何尊称? “无羁。”
张依依报上了自己的道号,不过没认真得如酒九一般刻意解释是哪个无,哪个羁。 反正人家也不过是礼节性的问上一嘴,关键需要的还是她助他家鬼王所谓的一臂之力而已。 至于酒九刚刚说的缘由,她倒并觉得对方是刻意编出来骗她的。 毕竟一界鬼王提前千年察觉自己将来可能会有什么麻烦,再提前安排化解的方法也是修者常有手段。 只不过,她这个有缘者承认不承认,愿意不愿意助人家一臂之力,最终的决定权当然得她说了才算。 果然,酒九并未再细问张认依到底是哪个无羁,点了点头又道:“如此便麻烦姑娘了,事成之后,我王定然不会亏待姑娘。”
张依依觉得酒九最后这话听着特别的耳熟,貌似不久之前她就是这般跟那个灰衣说的。 “阁下严重了,毕竟能不能帮得上现在尚且未知,只要最后不论成与不成,都莫迁怒于我便是。”
张依依觉得对方挺有意思的,连她的身份来历都完全不问不查,也不担心她这个有缘者会不会反添乱子。 就好像只要找到了她,将她带过来,并且按部就班完成了这桩事就可以。 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这鬼王府的鬼王找了酒九这么一个下属办这么重要的差事,到底值不值得信赖。 “那是当然,我家鬼王吩咐过了,姑娘身份金贵,不可轻易得罪,只要姑娘愿意帮忙,无论最终结果如何,都不能冲撞到姑娘。”
酒九面色如常,仿佛完全不曾察觉到自己的话已经将他的鬼王卖了个干净。 这倒是让张依依哭笑不得,现在连她都有些不太确定这酒九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不可轻易得罪,意味着若有特殊情况还是能够得罪,不能冲撞到她,却不代表结果不满意的话,她还能够自由离去。 好吧,不论酒九是真的直肠子没心眼,还是假的,总之那位有求于她的鬼王的确不是善茬,这面都没正式见着就已经给了她下马威警告威胁,言下之意她是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了。 “行吧,在你们的地盘上,我好像也没什么拒绝的权利,说吧,让我帮什么小忙?”
她特意加重了“小”字,脸上带着调侃之意。 “姑娘请看。”
酒九神色丝毫未变,似乎并没看出张依依隐约的嘲讽,当然也可以说是根本不在乎。 他往边上让了几步,直接亮出了原本挡在他身后四四方方的一口小井。 井中之水清澈透明,一眼便可望其底,不深却干净无比。 张依依上前几步,走到了小井边上,眼中眸色微微变了变。 又见小井呀,虽然与自己进入阴间冲进冥河的那方水井自然不同,但这么快又看到第二口井,莫不是最近她与水井有缘? “看到了,一口水井。”
她将目光从水井处收回,侧目看向酒九反问:“有什么问题?”
的确是有问题,阴间竟然有着比阳间还清澈干净、不含死气杂质完全可以适合正常活人饮用的井水,本身这口水井的存在就相当之稀罕。 但酒九要她看的肯定不是这个,毕竟再稀罕,也并不意味着绝对没有存在的可能。 “姑娘可以喝上一口。”
酒九认真的建议:“放心,这水是干净的,喝了不会对姑娘有任何的危害。”
“不喝,我又不渴。”
张依依摇了摇头,没有贸然去喝这井里的水:“别卖关子,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说来也奇怪,当酒九建议她喝上一口这口井的井水时,她忽然想起自己入阴间鬼府、灵力全无这样的状况已经差不多持续二十个时辰了。 照理说来,她肉身便是再强悍,但失去灵气滋养,身体本当与普通凡人一般重新需通过吃喝补充能量、维持身体给养。 但二十个时辰之后,她却完全没有半点饥饿、口渴等普通人的生理需要,这就有些不太正常了。 如果一直能这般的话,便意味着她无需担心自己在阴间找不到合适的水与食物也不至于饿死渴死。 虽然这对她来说应该算是一种意外之喜,但情况不明之下,谁又知道这样的意外之喜到底是好还是歹。 “姑娘有所不明,此井名为如意井,但凡喝下一口井中的水,便能如愿以偿看到自己心中所想看到的任何。”
酒九见状,解释道:“当然,一个人最多只能喝三次这口井中的水,且心中所想不能跳出五行之外。鬼王吩咐了,姑娘可以提前领取一部分帮忙的报酬,正是这个。”
“是吗?有这么好的事?”
张依依神色淡淡,看上去明显对于这份提前可以领取的报酬并不感兴趣。 不仅如此,她还一针见血地指出道:“恐怕阁下应该还有什么话留着未说完吧,不如一道说出来,我再看看到底要不要喝这井中的水。”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什么都不用付出,喝一口井中的水,井还替你照出你心中所想的任何之事? 如意井如意井,什么都如了别人的意,井就真的一点都不需索取回报? 舍得舍得,有舍才能有得,光得不舍,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好事。 酒九被张依依反问得一怔,显然没料到对方在如此诱惑面前还能这般毫不在意、心如止水,这样的定力与透彻当真少有。 “咳咳,喝一口没什么事,喝二口问题也不大,喝足三次的话,当真能看到三回心中任何所想。”
酒九终于有些不太自在起来,略为尴尬却还是补全了所有实话:“但若喝足三次,三次之后,会被摄入井中世界。我家鬼王现在便在井中世界,希望姑娘能够进入其中,助我家鬼王脱身,顺利归来。”
“所以,我若是不问,直接贪心喝上三次的话,便直接被送入井中世界了?”
张依依觉得自己可能需要磨磨牙了,也不知道阴间的鬼能不能吃,吃起来会不会太臭。 “姑娘不必生气,在下也非刻意隐瞒。鬼王说过,井中世界于他的有缘者来说并无什么太大危险,相反还是一桩机缘,所以若是姑娘没有提及也不必提前说破。”
酒九很快镇定了下来,如同背书一般继续交代道:“我王进入之前做足了准备,既然姑娘您这位有缘者的确出现了,便说明一切皆在我王掌握之中。还请姑娘辛苦一趟,助我王顺利归来,酒九及整个鬼王府感激不尽!”
直到最后感激不尽时,酒九的神色才激动了几分,看着多了几分真心。 “你家鬼王有没有说我若不肯主动配合着进入井中世界的话,让你怎么办?”
若说真太过气愤之类的,张依依倒也不至于,只不过总觉得这位鬼王求她帮忙始终还是差了点诚意。 什么提前支付一部分的报酬? 如意井三次如意的机会,不用就根本进入不到井中世界,这也算得上是鬼王府付给她的报酬之中? “我王说……” 酒九顿了顿,看着张依依面上有些不太情愿:“我王说,若是姑娘实在不愿意进入井中世界帮忙,那就算了,放姑娘离开鬼王府便是。所以,姑娘现在是打算离开吗?”
“那倒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你家鬼王实打实能够付给我的报酬到底是什么,再考虑值不值得冒险。”
张依依笑了笑:“你家鬼王不会太小气吧?”
啧啧,酒九家的这位鬼王倒是个聪明人,哦不,应该说是聪明鬼,算着人心的同时还能留有余地,不论这份余地是给别人还是给自己留的,总之倒是不会踩到底线。 “黄泉之水,不以滴论,以瓶计!姑娘若能入井中世界助我家鬼王顺利脱身,十瓶黄泉之水奉上!不仅如此,其他但凡姑娘有所需要的,只要合情合理,都可以另开,保证诚意十足!”
酒九拍着胸脯做着保证,甚至于张依依还没开口要求他起誓,他便自行起了誓,倒是足见未曾说谎欺骗。 黄泉之水何其珍贵,于人修而言同样也是买都没地方买的超级稀罕之物,更别说人家还以瓶计,十瓶足以让张依依感受到鬼王满满当当的诚意。 所以,她当下便点了头:“那行,既然是有缘者,那么自当没有袖手旁观之理。放心,我一定会将你家鬼王平平安安地带出来!”
她笑容满面,如沐春风,瞬间像是换了个人一般,仿佛要去帮忙的是自家老友一般理所当然。 这样的切换自然流畅,毫无尴尬,差点让酒九以为自己先前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张依依从头到尾便是十分主动情愿帮忙的。 “哦对了,你家鬼王没事非得跑井中世界中去干吗?寻宝还是历劫?”
张依依自然不会认为鬼王是控制不住贪念,才会被迫落到卷入其中难以脱身的地步。 分明是早有预谋,早有计划,甚至于都早就算到了将在里头难以脱身,所以才早早便安排下了替自己解围的后招。 可见,对方图谋甚大! 而她其实一点都不想做别人的什么有缘者,鬼知道怎么就又算到了她的头上,难道先天神灵体其实就是一块神仙肉,走到哪都可能成为别人的救命备用稻草? 总觉得这种被莫名拉来救场的身份太过熟悉套路,这不是头一回,也绝不会是最后一回。 不过,付出总会有回报不是? 来都来了,有报酬指不定还有机缘,她也不介意再当回好人,做回好事。 “仙缘!”
张依依没觉得酒九会回答她这个问题,不曾人家倒还真是坦白得一干二净。 “我家鬼王成就鬼仙的仙缘便在井中世界,所以他才必须得进。”
酒九把最大的秘密也道出来了,不由得松了口气:“姑娘请开始吧,我家鬼王已经困在井中世界五百年之久,再不出来,我鬼王府也将麻烦缠身。”
太过坦白的结果便是,张依依都不由得有些同情起酒九来。 如此实诚的下属,鬼王竟能放心将整个鬼王府交给酒九管,且五百年都没有被别的鬼势力干掉,也着实不易。 她没再说什么,直接捧一捧水,喝下了第一口如意井中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