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桑禾朝她笑，笑容不似从前；有嘲讽，有冷漠，有吊儿郎当的贱样，唯独少了温柔。
互相凝视许久，里边终于传来动静，是不着边的调侃：“阿初特地来看我惨状的么？”
“不是，我只想知道你为何会主动自首”孟初温开门见山，只想要个答案。
哪知桑禾偏不如她意，他东拉西扯问了别的话：“阿初没了我很自由吧，现在跟谁在一起呢？让我想想...唔，是江家那小子吧？”
孟初温没有恼火，她淡淡听桑禾说完继续自己的坚持：“我想知道答案桑禾！”
“答案？是我玩累了想解脱想换个环境生活，这个答案满意吗？”
他挑眉：“仅此而已”
孟初温摇头，她怎么会不知道桑禾在气自己，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不是他的真心话。
桑禾收起了一脸玩味，眼前的小女人颇有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架势。
他怎么就忘了孟初温的倔强呢？
行吧，妥协。
“阿初，我从来都是恶人。是我让你失了自由和快乐，是我的出现打破了你平静的生活，所以我该死”
他自嘲，像他这种人早该下地狱了。
既然已经走到这步，他不介意把早期埋下的伏笔全盘托出。
“阿初，我有个秘密”
孟初温下意识问：“什么？”
桑禾支起下颚，神态慵懒：“记得我第一次送你的画吗？那里啊...其实被我装了摄像头”
画？孟初温的大脑在快速运转回想，像放电影般按了后退键，最后定格在了自己生日那天。
没错，她真切记得那幅画，画上是他们两共撑一把伞走在雨中的场景。
因为那时十分珍惜，所以一直挂在自己卧室里直到现在。
所以...晴天霹雳！所以就是从那时起自己一举一动都被监视了。
太可怕！孟初温恍然如梦，眼前的男人伪装得如此彻底，亏她蒙在鼓里当他是个单纯的弟弟，原来他一早就对自己有特殊的想法。
震惊到难以置信，甚至现在还认为他在欺骗自己。
很显然桑禾极为欣赏孟初温变化莫测的神情，他边观察她轻轻说着：
“针孔摄像头就藏在其中一颗雨滴里，阿初，我厉不厉害？”
他做着挑战法律的事竟敢还妄想要得到她的夸奖...
为了得到她，监视又算得了什么。
人心难测，孟初温越发感到语言能力组织失效。她目不转睛看着桑禾，心下一横：
“桑禾我不管你因为什么原因自首，但会进这里完全就是你咎由自取！”
“你说的对”
男人微微调整坐姿，不屑置辩。
他变了，又好像没变。
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孟初温唯独不可思议大概就是桑禾自愿去自首的那天并未在她面前表现出任何不一样的地方。
那天一如既往在餐厅吃了早饭，他还对她说着一些有趣的小故事，饭后桑禾就出了门，临近午后便出现江旭尧来救她的那一幕。
所有事情前前后后她还在云里雾里，但如果孟初温肯细细回想，之前桑禾的一些话里就有明确的暗示。
在江旭尧公寓里的4天，孟初温时常恍惚，有时半夜惊醒一度怀疑自己还身在那栋别墅。
甚至江旭尧同她面对面交流，她的眼眸就像透过他身体在看另一个人。
而那个人的脸渐渐清晰...雌雄莫辨，俊美邪魅。
大约是无话可说，孟初温起身打算挂了电话，桑禾反而却及时叫住了她。
“等等！”
男人撇了撇嘴，估摸着不满孟初温二话不说就离开的臭脾气，他放软语气道：
“你的手机和包包都被我放在阁楼柜子里”
孟初温一愣，她关太久以致真忘了自己还有手机这玩意儿。
“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就走了”
她来此处无非就是想听到那个答案，但桑禾的回答顶多让她信个5分。
既然人家不愿多说她也不再执着其中。
现在倒是桑禾不舍放她离开，明明自己也想关在监狱彻底放下她，偏偏在见到她时又出于放贱想留住。
“阿初，就看在我如今报应到的份上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我只想听真话”
她点头。
桑禾鼓足勇气：“你有没有...爱过我？”
“从未”
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
“哪怕只有一点点...哪怕，哪一刻也行啊”
他还在苦苦挣扎，卑微的希望孟初温能给予一丝暖意。
“一点点都没有”
孟初温还是残忍断了他所有念想。
她冷血，没有心。
桑禾苦笑，笑自己是疯子，是长久以来的自作多情，一厢情愿。
心里早已看穿有了正确答案，还要一寸寸扒下血淋淋的皮肤问个到底问个死心。
他笑的癫狂，眼底猩红渗出泪痕，突然间撑起身子站起来，拍着玻璃窗怒吼：八壹中文網
“为什么孟初温？！你可以对所有人好，唯独对我不可以！”
声音由随意被扔桌上的电话传达到外面，他的撕心裂肺和痛苦还是没能打动孟初温。
女人站在那儿，最后深深看了桑禾一眼，转身，走的毫无留念。
里头的桑禾死死瞪向那个决绝的背影，曾经经历难过，欢乐，惊喜，沉沦，那直达心脏的感情此时就是一把尖利的刀活活将他劈成两半。
尘埃落定，孟初温不会再陪他演戏，这个戏台长久以来也只有自己在唱...最后的最后最放不下的还是他，只有他。
当警察上前带走桑禾时，他十分清楚，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与孟初温见面了。
顿住脚，再回首，早已没有女人影子。
骄傲如他，胆怯亦是他；有些话只能对自己说：
“阿初，谢谢遇见”
脑子不时又开始剧痛，似乎有什么在破体而出。
“29号你怎么了？”
天旋地转间，耳边除了轰鸣只剩警察慌张的喊声。
不多时，所有感官都在归位，世界顿时清净；抬眸间，这张脸的神情又幻化成他人。
...
次日。
监狱里又到可以去外边空地放风的时间，桑禾请了假。
外头墨色浓云挤压着天空，压抑得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悄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