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的后劲上来,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安夏捂着胃部,将头埋在双膝之间,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那里面传来的疼痛感越来越清晰了。胃痛,头痛,身上的每根骨头都在隐隐作痛。傅礼霖看着女孩额头上沁出密密麻麻的汗水,有些担忧,“为了那个臭小子喝这么多酒糟践自己,你这是何苦呢?”
安夏抬起一张泪水模糊的脸庞,那双清若泉水的眸子经过泪水的洗尘,显得清澈透亮,那里头写满了无辜和迷惘。“爸,我后悔当初冲动之下去英国留学,让我跟他的距离变得更加疏远,我甚至没有勇气去主动联系他。我怕听到他的声音后会心软,会不顾一切跑回来找他。”
“如果我当初放下心里的骄傲和自尊,义无反顾跑回来找他,结局或许就不一样了吧?”
傅礼霖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只是心疼,“你比那个心怀鬼胎的女孩更适合当傅家的儿媳,老四鬼迷心窍才会被她迷惑。我绝对不允许那种居心叵测的女人进我们傅家!”
安夏浑身发冷,胃里一阵阵痉挛,眼前的人只剩下重重叠叠的影子。“一直以来,都是我自作多情,一厢情愿。真真可笑!”
女孩笑着,脸上却是泪流满面。傅礼霖看着安夏伤心欲绝的模样,对姜橖的憎恶又加深了几分。“安夏,别难过!这段感情里,姜橖才是局外人。只要你想嫁给以臻,我会替你扫除所有的障碍!”
安夏清秀的眉头轻轻一皱,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笑得比哭还难看,“爸,以臻不想离婚,您别逼他。我不想让他恨我!”
傅礼霖面色寒凛,不怒自威,“你说他娶谁不好,偏偏娶那个声名狼藉的姜家千金,以后傅家还怎么在上流社会立足?我的老脸往哪儿搁?”
安夏揉了揉红彤彤的眼睛,唇瓣嗫喏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傅礼霖给她背后垫上一个软枕,耐着性子询问,“安安,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说出来,爸替你做主!”
安夏微微迟疑,“以臻哥哥性格洒脱不羁,你把他逼急了,只怕会适得其反。”
傅礼霖挑了挑浓墨般的眉毛,“以前任由老四胡作非为,现在也该管管了!傅家的百年声誉,可不能毁在他手里。”
安夏还是担心,“我看得出来,以臻哥哥是真心喜欢姜橖。您替他做决定,把婚离了,万一他将来恨你怎么办?”
傅礼霖冷哼一声,“那个姜橖根本就是灾星!她不仅让老四被上流圈子的人耻笑,现在连累傅氏也出现动荡,我怎能袖手旁观?”
安夏语调小心翼翼地说道:“或许,您可以采取温和的方式解决。你逼以臻哥哥娶我,他未必会妥协。”
明知道他不喜欢她,她还是执意嫁给他,会让他觉得她很廉价,跟犯贱差不多。傅礼霖心里权衡着利弊,与其放任傅以臻败坏傅家的百年基业,他宁愿被他怨恨。早晚,他会明白他父亲的苦心。“爸爸疼你,我做的这一切,只是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安夏垂着脑袋,脸色森白得吓人,“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但是我不希望你跟以臻哥哥父子之间反目成仇。缘分这种事强求不得,或许我跟以臻哥哥真的有缘分无份。”
就算她如愿以偿嫁给傅以臻,她的心里会有负罪感。傅礼霖心里疑惑,“你一向是个明朗自信的女孩,姜橖一个声名狼藉的落魄千金,怎么就让你心生退缩了?”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没有人比两人更加登对般配。安夏回国之前,信心满满的以为能把傅以臻从别的女人身边抢过来。当她从傅以臻但眼里看到了对姜橖深沉的爱意,她就心生退缩了。她最大的敌人,不是姜橖,而是傅以臻!想把姜橖从傅以臻的心里剔除,就好比痴人说梦。“我低估了以臻哥哥对姜橖的爱,高估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我承认,我输给了她。”
“爸,把以臻哥哥放了吧?你困得了他的人,却困不住他的心。他的心不在我身上,你困着他也没用。”
女孩的身影倒映在玻璃窗上,像是透明的瓷娃娃,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粉碎。傅礼霖固执的说道:“你不是喜欢他吗?难道你就甘心将他拱手让人?”
在他傅礼霖的字典里,喜欢的人和事,就尽努力去争取,哪怕不择手段!安夏头疼欲裂,酒的后劲折磨着她,“爸,我想跟他好好谈谈,可以吗?”
傅礼霖面色沉沉地看着她,“人有时候还是自私一点比较好。心软的话,受伤的还是自己。你要想清楚,毕竟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爱得小心翼翼,爱得如此卑微,这样的她让他心疼。安夏拭去眼角的泪水,“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傅礼霖眸色深深地看着她,“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爸永远站在你的身后!”
安夏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哭的像个孩子。父亲希望她能以傅家儿媳的身份继续留在傅家,但是她可能要让他失望了。看守的保镖将她放进去的时候,傅以臻深邃如海的眼眸泛起丝丝涟漪,很快便归于平静。“父亲的安排,你早就知道了?”
明显质问的语调。安夏突然扑进他的怀里,抱住他劲瘦的腰身,哭得梨花带雨,“阿臻,我们结婚吧?我不想去理会世俗对我的看法,也不想再以傅家养女的身份待在你身边。我要做你的妻子,做你傅以臻的妻子!”
她在他怀里喃喃自语,自欺欺人地说道:“结婚后,我们去马尔代夫度蜜月。看雁落平沙,看潮起潮落。我们会携手走遍世界的每个角落,在那里留下我们的足迹……”傅以臻冷峻的脸庞一半隐藏在墙角的暗影中,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语调如烟雾般飘渺,“安夏,你想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安夏脊背僵直,苦涩的泪水在脸颊缓缓流淌,滴落脚背,“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你送我一条名师打造的钻石项链。钻石,象征坚贞不渝的爱情。我以为你是喜欢我的,所以十九岁生日的时候,我鼓起勇气向你表白。可我等来的,却是让我万箭穿心的答案。”
她以为是年龄小的缘故,所以傅以臻才拒绝了她。原来,这不过是她自欺欺人的想法罢了。傅以臻俊脸紧绷,“你早就知道父亲的安排,所以串通他引我入局?”
安夏倔强地抬眸,“如果我说我不知道,你会相信吗?”
傅以臻唇瓣紧抿,将她从怀里推开,“安夏,你在我心中一直是个善良单纯的小公主,我不希望你变成一个满腹心计,不择手断的坏女人!”
安夏缠住他的腰身,“我从小就是个被父母遗弃的孩子,被傅家收养,终归是寄人篱下,所以我一直渴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即便傅家将她捧在手心里疼爱,但她心里却始终有阴影,一道我无法抹除的阴暗。傅以臻深幽的瞳眸染上一丝不知名的情绪,“可惜,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早在四年前的时候,他就已经给出了答案。安夏拼命地摇头,泪如雨下,“不是的,这不是我想听到的答案!”
突然被戳到痛处,心脏处那道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又隐隐裂开。傅以臻扣住她的肩膀,试图安抚她激动的情绪,“我给不了你憧憬的人生,更给不了你想要的未来!我已经找到想要携手一生的人,不想耽误你!”
长痛不如短痛,最好的办法就是挥刀斩情丝。安夏胃里一阵阵痉挛,沁满水雾的眼眸写满了痛苦的神色,“阿臻,我好难受,你可以抱抱我吗?求你!”
傅以臻好看的眉头紧紧蹙在一起,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安夏眼里全是失望,“因为不喜欢,所以连逢场作戏都不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