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尽玄低头看异衽侧颜,此刻异衽已经摘了兜帽,水打湿了她的面纱,能看见她秀气小巧的鼻子和不翘但长的睫毛。她已经湿透了,浑身的纱无一不在向秋尽玄勾勒着她的身段。异衽的眼里很平静,秋尽玄猜不透她的心里,究竟是怎么看到谪楼,看待他秋尽玄。秋尽玄突然俯身,抬起异衽下巴,将满口酒气送到了异衽唇齿间。噢,快看,快看!背后一阵惊呼,异衽冷不防被吻了,反应过来使劲去推秋尽玄,秋尽玄笑,“被看到又何妨,我们不是经常如此么,重寒少主。”
秋尽玄直起身子,踉跄一步,仰头大笑,他看不见异衽面纱后的表情,但他想,异衽一定脸红了。可身后人的惊呼并不是因为看到谪楼的人低头与重寒宫不知做了什么,他们看到天上雨雾间,隐约有个青色的鱼头,鱼头转瞬不见,雨里飞过一道白影落在站在最前面的重寒宫少主与谪楼楼主前。“少主。”
青玉拱手单腿跪着,“火就要灭了。”
异衽一把搡开秋尽玄,扶上青玉的手,秋尽玄跌坐在雨里,大喊有意思,太有意思了!重寒宫与谪楼不见,百花教有木就隐在火场旁大槐树杈上,将这场火景过程尽收眼底。有木的食指抵着下唇,眼里满是邪魅。“重寒宫少主,难道你与我百花教计较上了么?”
秋尽玄在雨里坐着,两旁的人都在追随异衽与他随从飞去方向,从他身边匆匆的跑,忽然有把伞遮在他头上,秋尽玄抬眼,商君轻眨眨眼,笑的温和。商君轻将秋尽玄带回了重寒宫的船,他不似异衽,依靠空泉霜依一类在空中行走,他总是平地起一阵烟雾,晃过神就已经不在原地了。秋尽玄记得在哪曾见过这样的障眼法,那是……那不就是岭道子常用的伎俩么!只是岭道子叫人看到他是在地上扔了个粉包,商君轻不叫人看到罢了,本质还是一样。异衽被雨淋透了,他们回来时她已经在木桶里泡了一会了。商君轻把秋尽玄让到一屋里坐着,背后是个不透光的实木屏风,商君轻给他摆上杯茶,“我可先跟你说好了,小衽衽不喜欢你们凡间的酒味,觉得太臭,要是你会还这样呀,就是我不拦你和小衽衽,小衽衽都不让你上床的,你信不信?”
可是呢,有次他叫人偷了辛三娘祭台前的烧酒躲屋子里偷喝,叫异衽闻见了跟他闹将起来,最后把她酒坛子都砸了。秋尽玄不知道今天喝了多少,只觉得心里憋屈,想喝,就那么放开了喝,这会被雨一淋,全身都热,商君轻想想,说我那有再好不过的苦丁,你老老实实喝了罢,保证解酒。霜依给端过来,秋尽玄仰头就要喝尽,霜依合着自己嘴皮不想笑,但还是笑了。商君轻眼明手快捂着秋尽玄嘴,“解酒的,不准吐,不然可辜负了我一番好意了!”
秋尽玄挤着眼睛,摇摇头,商君轻放开手,好似没有骨头一样瘫在桌子上,“嘁,你一点都不好玩。”
“宫主别作弄楼主了,他今天心里该多难受呢。”
“你给我喝的什么?”
秋尽玄的酒真是醒了大半,他没喝从来没喝过这样的东西,入口先是辛辣冲鼻,而后是苦的人要流泪,最后整个喉咙都是清凉的麻。他不愿意跟商君轻大动干戈,所以刚才能忍忍就不出声,他就知道商君轻这样的人,你越是和她乱,她越是来劲。“是苦丁呀。”
商君轻靠过来,把头枕在他肩上,“哎呀,霜依你是不是又加了薄荷跟烟丝?呐呐呐,虽然人家喜欢喝这个口味,可是看样子楼主不喜欢呢,霜依下次可别给人家加了。”
霜依了然的点点头,收了托盘,转身退下了。“商,君轻。”
秋尽玄现在酒可真要醒了,这故意的太过明显,只上滤过的水,谁能看出来是什么东西!怪他太大意了,商君轻刚才反常的温柔,他还以为她本质不是个坏人,只是爱玩了一些,现在他不思量商君轻是不是坏人,他只知道商君轻爱玩,不是一点!“你干嘛这么凶啦!帮你解酒诶,要谢人家的。”
“商君轻?”
屏风后面传来个声音,小小的,还有些哑。“异衽?”
秋尽玄被酒劲跟那杯不知道什么东西冲的头昏脑胀。“叫人家干嘛干嘛?”
商君轻推桌子起身扒着屏风把头绕到后面,“小衽衽这么快就想人家啦?”
“你怎么没说异衽在这里洗澡?”
秋尽玄侧过身子,商君轻扭过头,“诶?你也没问我啊。”
又扭过去,“小衽衽你说什么?”
“我先出去。”
秋尽玄只有种哑口无言的无力感,商君轻又扭过来头,“什么?你出去干嘛,小衽衽不介意的,人家常常这么看小衽衽洗澡来着。嗯,叫空泉问问青玉收回来多少水,还有呢?”
“重寒宫主……”“秋尽玄你很烦啊,先闭嘴,你让我搞清楚小衽衽说了什么,小衽衽你说秋尽玄是混蛋?嗯,还有呢,我也这么觉着,那我转告他,不是?什么不是?小衽衽你这是怎么了,脸怎么红了,诶诶诶怎么连脖子都红了呀,小衽衽你生病了么,小衽衽?”
一片水花声,静。“小衽衽干嘛拿水泼人家啊!人家也全身湿透了还没洗呢!”
商君轻扭过头,满脸都是水,神色很忧虑,“谪楼主,我看小衽衽肯定是伤寒了,她整张脸都红了呢,人家要去给她叫治病的来,所以你就负责在这里看好她噢,小衽衽好可怜啊,为了救别人自己都生病了,好可怜好可怜的……”商君轻胡乱嚷嚷着,撞了一下秋尽玄肩膀,突然神秘兮兮,“嘿,谪楼主,别想你那一门老小了,又没死完,是男人就该怎么吃该怎么喝喝,心里想着别泄气,改日替他们报了仇就是,你要是这么悲春伤秋能把他们叹活了,你就拿个手帕坐那哭,我们只定不拦你。”
然后扬高声音,“小衽衽你坚持住呀呜呜呜,谪楼主要替人家照顾好小衽衽,人家这就回来呢……”就跑出去了。秋尽玄揉揉太阳穴,撑着头坐下,屏风那边好久没声音,秋尽玄摸上门闩,推开点缝,“混蛋秋尽玄。”
屏风后忽然有人叫他。“异衽……”秋尽玄又转回身,“你……”“别理商君轻,他又胡说八道。”
异衽的声音底气不很足,“我没一点事。”
“唔。”
“说来也怪了,我不是没与你一起沐浴过,为何让商君轻一说,就变的那么别扭。”
真是奇怪,本来他听到两人进来,也觉出什么,商君轻乱七八糟的说了一通,他怎么有了一种从前没有的窘迫感?什么叫她脸红了,她干嘛要脸红,被商君轻搂在怀里洗的彻彻底底干干净净的时候都有,她会因为秋尽玄在外面就……心跳的这么快么?这感觉,像极了秋尽玄把她压在身下,一丝都不放过的看着她,也像极了秋尽玄突如其来的亲吻,令人摸不着头脑。好烦,又燥又热又压抑甚至还有些小小的激动,这种感觉太复杂了,她不喜欢。“你没事就好。”
秋尽玄的声音比刚才离得近了。“你洗罢,我在外面帮你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