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莺试图问一问凛凛,关于她跟许途的事,但凛凛态度很抗拒,并不承认她跟许途在谈恋爱。
周莺和许振声,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个年过得乱糟糟的。
因为凛凛的车祸,手术后住院,过年也过得潦草。年后,凛凛出了院,继续在家中养病。
她还是不能大动,不能用力气,但是可以自己在家慢慢地行走活动。周莺专门在家里照顾她。许途晚上回自己家,每天上午过来,看望她,给她带一些书或者电影,或者水果零食,陪她看书,看电影打发时间。或者有时候带她出门,慢慢散步。
不过他大多数时间还是很空闲。
他辞了国外的工作,考虑到自己可能要长期留在国内,便准备参加一下国内的司法考试,拿个律师执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许途为了能够陪她,便每天把资料书带过来学习。
凛凛见他打算考试,便很有兴趣。
她看他趴在低矮的茶几上做题,弯腰很辛苦的样子,便告诉他,可以用自己的书桌。
她慢吞吞步行着,带他到自己,让他坐自己的位置。怕屋里光线不好,还把台灯打开。
许途做题,她便专注地坐在一边看。她对这些题目很感兴趣,有时候还问东问西的。
他感觉好像回到了一起读书的时候,两人并肩而坐。
他在国外已拿了执照,这种考试,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难度,所以学习并不费力,只是许久没应试了,练习下考试的感觉。周莺时不时进门来,送上两杯牛奶,或者一盘水果,看他们是好好的在一块,也就放心出去。
她的伤口开始落痂,无聊的时候,便坐在床上,研究自己身上哪块痂该掉了。因为身上的外伤很多,伤好后,每天都有痂皮要掉。许途每天便坐在旁边,陪她一起研究。他轻轻帮她撕掉腿上一块干脱的痂皮。
“疼吗?”
她摇头:“不疼。”
他又拿药膏,给她涂抹疤痕处。
凛凛望着他专注的神情,忽然认真问道:“我要是受伤毁了容,变成个丑八怪,或者断了胳膊断了腿,你会怎么样?”
许途抬头看着她,眼神有些不安。
凛凛说:“如果那样,你还会喜欢我吗?”
许途沉默不语。
凛凛说:“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再喜欢我了。”
“我不知道。”
许途说:“那天看到你受了伤,浑身是血,我就吓坏了。我想的是哪怕我代替你都行。要是你真的腿断了,我把我的腿换给你都行。可是那不可能,是人又不是神仙。真要是那样我可能什么都想不了,只会想着怎么样带你治病,想办法让你好起来。”
“要是好不起来呢?”
他摇头,茫然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想办法多赚钱。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总能有好的医生。”
周莺明眼看着他们感情亲密了许多。
许途除了晚上回自己家,白日里,两人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一起。他大概还是有些忌讳,有时两人亲亲密密,坐在沙发上玩什么游戏,肩并着肩,脑袋尖儿几乎要凑到一起去。看到周莺或许振声出现,他立马有些警惕地挺直了身,正襟危坐,离的稍远了些。
周莺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只是笑问了几句,随即提着菜,进了厨房。
他看到周莺态度无异常,于是又胆子大起来,继续凑到她身边,两个人又说说笑笑。
她对许途的依赖,好像比对周莺还要深一些。
她会说:“你帮我把那双鞋子拿一下好不好?”“你帮我把那个盒子扔掉好不好?”“我想吃个蛋糕。”各种琐事,她会让许途帮忙,却不再叫周莺。
他时刻出现,乐于满足她的任何要求。
一两个月之后,他对这个家庭的布置陈设,每个物品摆放在什么位置都了如指掌。包括纸巾在储藏室哪个角落,指甲剪、牙签放在哪个抽屉。周莺下班回家,看见他们在房间里捣鼓,地上堆了一堆的箱盒,床上铺着衣服,许途还搭着小梯子在柜子搬东西,而凛凛在一旁指挥。
周莺笑说:“你俩在干嘛呢?”
凛凛高兴说:“我们在断舍离。”
周莺说:“什么断舍离。”
凛凛说:“就是把家里不用的东西清理掉。我们还腾出来好多废纸箱,都送给楼下的清洁工了。”
周莺笑了说:“那就是收拾屋子呗,我还以为你们要搬家呢。你闲的没事,爱收拾就收拾吧。别累着自己就行。”
凛凛说:“我不累,许途他帮忙呢。”
“妈妈。”
凛凛兴高采烈说:“我想明天把客厅,还有你们的屋子也收拾一下,可以吗?”
周莺笑说:“咱们家也不乱呀。你要实在闲的没事,就把客厅收拾一下吧,还有厨房的柜子。我们的屋不用你收拾。”
周莺不管他们,自己去做饭了。
吃了饭,两个人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许途帮她端来一盆热水,边看电视边泡脚。
许振声没眼看这儿子,吃完饭便回卧室了。
周莺看他天天在这家里,到大晚上十一点多才走,有时候十二点才走,早上天一亮又跑过来了。周莺倒没有不欢迎他,就是担心他这么起早贪黑来回的太辛苦。想要劝他早点回家去休息,又好像是在赶客。周莺几次留他在客房住,他又坚持不肯住。周莺又怕他是介意,也没有办法,只能随着他们去。
结果这天凌晨五点多,周莺起床去洗手间,经过客厅,却发现沙发上躺着个人。周莺吓了一跳,过去看,发现是许途,周莺赶忙把他叫醒:“你昨晚没回去啊,怎么睡沙发呢?你这要感冒的,连个被子都没有。”
许途睡的懵懵的,眼睛还睁不开,周莺赶紧拉着他:“你快去房间里睡。她弟弟不在家,你先去她弟弟床上躺一会。别睡沙发,这夜里冷着呢。”
许途清醒了,直摇头:“我不去,我在沙发上睡一会儿就好了。”
周莺说:“这怎么行呢。”
凛凛听到动静,也下床,从房间出来,穿着睡衣,现在那看着,表情有些不安。
周莺说:“你知道他昨晚睡的沙发啊?”
凛凛点头:“昨天晚上太晚了,我怕他太困,开车回家路上不安全。就给他拿了毯子,让他睡这。”
周莺将她数落一顿:“那你也不能让人睡沙发上啊。沙发这么硬,连个枕头都没有,这毯子这么薄,睡着凉了怎么办?”
凛凛被妈妈说的,心里也有点愧疚。
周莺硬把他赶去周小凯的房间。
“你就在这睡吧。这屋里床单被罩都是干净的,平常也没人住。你一个人在家,吃住也都不方便,要不以后回来就在这住得了。这屋你住不惯,回头我把那个客房专门收拾一下。”
许途不大情愿,但也只能勉为其难。
凛凛躺下睡不着,见周莺回了房,没了动静,这才悄悄来到隔壁房间。她关上门,发现许途闭目躺在那,右手胳膊抬起来横在额头上,也并没有睡,听到她来,便睁开眼睛。
“你快回去吧。”他悄声驱赶着她,怕被周莺发现。
凛凛小声说:“没事儿。她要七点才起床呢。”
凛凛来到床边,要往床上爬。
许途伸手阻止她:“你别来了,快回你房间去吧。”
他劝不住,她还是钻进了被窝来。
许途被她整的心惊胆战。
凛凛在被子里抱着他,只露出一个头,望着他说:“让你到我房间里睡你不去吧,你非要睡沙发。妈妈都骂我了。”
许途笑:“我还不想被人赶出去呢。”
凛凛侧身偎在他怀中,一只手去摸他胸口。
他抓着她手,不许她动。
过了一会,她不动了,他又放开。
趁他不注意,她手又突然往下,他身体一缩,连忙拦她。
两人嗤嗤笑了出来。
她凑近了,亲了亲他的脸颊。
许途笑推她:“你赶紧回去吧,让你妈妈看见不好。”
凛凛说:“我陪你躺一会。”
许途说:“躺一会儿赶紧走。”
“嗯,就一会。”
他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肩膀。
凛凛陪着他聊起天来。
他们聊起各自的工作,生活中遇到的琐事,以及同事和好朋友。聊着聊着,许途便问起了梁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凛凛说起她跟梁垣在一起的经过:“他是个很好的人。”
梁垣在她口中,有着数不清的优点,几乎完美无缺。许途听不出来她对这个人有一丁点的不喜欢或者不满意。这让他有点思绪漂浮起来。她躺在他的身边,偎依在他的怀中,他便想到她也曾这样躺在另一个男人身边,偎依在对方的怀中。她抚摸着她的手也曾轻抚着另一人,她亲吻着他的嘴,也曾亲吻着另一人,他感到莫名的沮丧。
想到她有自己未曾了解、参与的人生,背后有自己无法体会的感情,那是她和另一个人的秘密,他是被排除在外的,他便感到强烈的孤独和挫败感。
他想起她手术前,梁垣还来探望她。
“你爱他吗?”许途问道。
凛凛听到这个问题,顿时变得沉默。
她不说爱,也不说不爱。
许途说:“如果不是因为我强迫你,你不会跟他分手,对吧?那天是我强迫你的,你心里不情愿,我知道。你们那时候已经和好了。是我横插一脚。”
她还是不说话,神情有些恍惚。
她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知道他介意什么:“你要是喜欢别人,爱别人,想要跟别的女人睡觉,我也不会在意的。我说过了,我们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承诺。”
“我爱你。”
许途说:“我不会去找别的女人。”
他说:“但是我不知道你是否爱我。”
“我爱不爱你又有什么用呢?”
凛凛说:“我的想法并不重要。”
许途有些懊恼。
这个天聊的不太愉快,两人都心事重重,最后都不说话。她靠在他怀里睡了一会。
“我要回房间去了。”她对他说。
“去吧。”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帮她整理了衣服。
凛凛以为他大概生气了,不过到早餐时,他似乎就忘了这件事,依然是笑微微的模样。
许途心里有片刻的失落,但转而一想,自己是个男人,心胸总归得敞亮开阔一些。纠结这些也无用,只要她把病养好,两人高高兴兴在一块,他也没什么难受了。于是待周莺走后,他又笑容满面地叫她:“你想不想吃蛋糕?我看到冰箱里有榴莲,要不我们来自己做蛋糕吧。”
凛凛被他提起了兴趣,于是跟着到厨房,开始琢磨着做起蛋糕。
家里面粉、鸡蛋、奶油之类的,包括做蛋糕的工具都很齐全。凛凛很会做蛋糕,先烤蛋糕胚,再打奶油,做了一个奶油蛋糕之后,剩下的榴莲,又做了蛋挞。顺便烤了小饼干。
周莺晚上回家,发现家里的陈设整齐不少,看来这两人一天在家,没瞎忙活。只是被他们这么一弄,接着好几天,周莺连家里的茶叶罐都找不着了。拿个东西,要翻半天,最后还得让许途帮忙。
许振声,对于许途现在的行径,着实有些不爽。不过该说的已经说了,儿子不听,他也懒得再管。他无法支持这件事,但也没那个能耐,强求他们分开。周莺见他这个态度,就更不敢开口了,心中唯一期盼的就是他们能好好的,别闹出什么事才好。
感情终归要随缘。
凛凛的病假期满,回京去工作。
临行前,周莺帮忙收拾着行李,千叮咛万嘱咐。
许途也在收拾着行李。凛凛要走了,他也打算离开。
周莺问起他要去哪,他有些吞吞吐吐,含糊其辞半天,他扭头看了看凛凛,有些心虚说:“她回北京,我去送送她吧。后面再看。”
周莺本不放心女儿,只是自己店里生意走不开,听他这么说,倒也安心了一些。
“这几个月,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许途宽慰说:“阿姨,没事儿的。”
许振声见儿子要走,倒也有些不舍。
父子间再不愉快,毕竟没有隔夜的仇。分开终究不舍,许振声嘱咐他:“有什么事情打电话商量,别自己拿主意。”
许途点头。
许振声又嘱咐他,去看看他母亲。
许途说:“我知道。”
次日,许途陪着她,乘坐同一班飞机。
凛凛回到北京,就开始了工作。
许途本说是去送送她,然而送到目的地了,却又迟迟舍不得走。
他决定,还是先等司法考试过了,再考虑那件事。
那得到九、十月份了。
他估摸着自己得长住一段时间,便想租个房子。他说出这个想法,凛凛挺高兴,便每天下班陪他去看房。看了有好几个星期,定下来,一个一室一厅的小居室。
许途邀请她一起住。
她嘴上没有立刻答应,但还是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然后便和他商量,屋里要添置什么东西,两人一块去逛商场买。
接着几天,便是陆陆续续地买东西。
许途感觉缺一辆代步车,想起许振声有辆闲置的车,他便想要过来开。他又不好意思跟他爸开口,怕许振声知道他还在国内,于是便撺掇凛凛去要。
还好,许振声并没多问,直接答应了,没过半月,便让人将车给他们开了过来。
凛凛每隔几天,便拿一点东西过来,每隔几天,便拿一点东西过来,后来索性搬到了一块住。
他感觉到一种幸福宁静的生活。
租来的房子,远不如他父亲的豪宅,还有她母亲在美国乡间的小别墅舒坦。屋子小,采光一般般,家具装修也简单,只够两个人蜗居。不过他还是感觉到了强烈的快乐。这是属于他自己的生活空间,没有任何人干涉。有一段时间,他们每天最高兴的事就是去商场买东西。他想要睡得舒服,跟房东商量过后,将原来的床和床垫给拆了,自己重新去买了床,还买了一张两万多的床垫。那是这屋子里买的最贵的一件家具了,搬运到家,两人美滋滋地躺上去。许途搂着她,打了好几个滚,舒服的不行。
屋里大到吃饭的桌子、枕头、床单和被罩,小到床头的台灯、电饭锅、杯子、碗筷,甚至拖鞋,沙发垫,每样东西,都是他们一样样精挑细选来的。互相商量着喜欢的款式,对比着品牌和价格。凛凛工作有点忙,他们很少出去玩了,有时间便在家做饭,看电影。屋子小,不好放电视机,他特意装了个投影仪。有时候放假不出门,两人可以窝在屋里,看一整天的电影。
实在空闲的时候,去逛逛博物馆,看看展览,逛逛街,吃吃东西。
夜晚,两人睡在一块。他总是贪恋她的身体。睡觉时,总要抱在一块。有时半夜醒来,发现她离得远了,他便会下意识地去抱她。半梦半醒间摸到她光滑的胳膊,还有脸蛋、头发,闻到她身上香香甜甜的味道,感受到她的温热的体温,他便感觉很舒服,很有安全感。
他无聊时,学着做饭。
简单的煎鸡蛋,三明治,煎牛排这些。有时候也学着做点中餐。不过他不喜欢油烟味,所以大多数时候,还是只会做简单的西餐。西餐省事,蔬菜切一切加沙拉酱,拌。牛排直接煎,意面煮了,加现成的酱料拌。各种瓜果蔬菜随便放点胡椒海盐橄榄油拌一拌,弄烤箱里烤。甜椒土豆小番茄西葫芦什么都烤,他自己觉得还挺好吃。
凛凛在的时候,便喜欢弄中餐,糖醋排骨糖醋里脊宫保鸡丁宫保虾仁,她喜欢一切糖醋的菜,还有水煮鱼水煮肉片,都是她的爱。偶尔还涮个火锅吃。
不久,许途顺利通过了司法考试,
他进了一家律所,重新实习。
许振声知道了他在北京上班的事。
许途没有跟他说过,只是在律所上班,工作中偶尔接触到一个他父亲的熟人,对方感觉他眼熟,问起名字,学历背景,回头便跟许振声说了。许振声知道后,给儿子打了一个电话。
他倒没有说他什么,只是想确认这事情的真假。得知他确实在律所上班,也没怎么样。过了段时间,还托熟人给他介绍了好几个案子,还给他介绍了一位在司法部门任职的老叔叔,多多照顾他。对方来电话,约他吃了几次饭,弄的许途怪不好意思,亲自带了礼物登门去感谢。
对方关心起他是否有女朋友,要给介绍女孩,许途只得笑着婉拒:“我有女朋友了。”
对方接着询问他女朋友在哪里,做什么工作,许途不好撒谎,只得实话实说。
“那你不早说,下次带你女朋友一起来吃饭吧。”
许途问凛凛:“你想跟我一块去吗?”
凛凛问:“你说了我们的关系?”
许途说:“他要问,要给我介绍对象,我就说了。”
许途说:“你敢去么?”
凛凛果断说:“我有什么不敢去的。我又不是通缉犯,去了又怎么样?我这么优秀,长得又这么漂亮,除了你妈,没有哪个长辈会不喜欢我。”
许途笑。
凛凛说:“我真的挺有长辈缘的。我从小到大,见过的同学父母,老师,各种长辈,叔叔阿姨,就没有人不喜欢我的。包括你爸。”
许途见她乐意,还真带她一块去了。
郎才女貌,郎才女貌,叔叔阿姨们见了都这么说。
他们偶然见到梁垣。
有一次,在商场里。他们在逛商场,梁垣也在逛商场。梁垣和一个女孩在一起。女孩和凛凛差不多大,长得很漂亮,小麦色的皮肤,修长的身材,健康,充满朝气,卷发扎着高马尾,漂亮的头型和颅骨,一看就是经常运动锻炼的那种女孩。
他们边走边说话,肩膀挨的很近,看起来很亲密。
凛凛和许途手拉着手。
她看到对面熟悉的那个身影,有一瞬间的紧张。她抓着许途的手并没有松开,而是握紧了些。
许途看她碰到了熟人,便扭头小声地问道:“你要去说话吗?”
若是梁垣一个人,他可能会有些芥蒂。不过梁垣身边有另一个女孩,另他觉得释怀,所以许途态度也自然了很多。
梁垣也看到他们了。
他很热情礼貌,走上前来打招呼。
梁垣看起来,状态很好。气色红润,精神饱满。
他那样豁达的人,本就不太将感情看的重要。他现在工作顺利,最近还升了职,整个人看着意气风发。模样也没变,谈吐从容,礼貌,英俊。是那种不太具有视觉冲击力,但是很温和耐看的英俊。很能打动人心。
凛凛多少有点回忆起了从前。
两个男人都很豁达,聊起了天。
梁垣邀请他们,一块喝杯咖啡。
四个人坐在咖啡店里,说话间,对面的女孩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凛凛的脸看。
她的美是与众不同的,是万花丛中最浓艳的那一朵,眉眼轮廓充满娇美的味道,工笔描画出的,红唇雪肤,漆黑眼眸,气质却高傲而冷清。远看时光芒万千引人注目,近看,每一处五官的细节都令人遐思无限。
她和许途坐在一块,两人看起来煞是养眼,神仙眷侣似的般配。
他们一边热络地聊天,一边打量着彼此。
各人有各人的心境。
梁垣心想:她和许途,确实看起来很合适,很登对。不管怎么样,这一点不能否认。她找了个比自己好,比自己英俊,看起来聪明,且优秀的男人,他确实不能说什么。换做谁,都会这么选,作为一个男人,这方面,他要服输。更何况,他们还是青春少年时就有的感情,总归要比旁人深一些。他无话可说。
凛凛则心想:他有了新的恋人了。他看起来那样好,那样幸福。就算没有自己,他也不缺漂亮的女孩相爱。他们的爱情看起来美好,干净纯粹,没有什么谎言、不诚实,是发自肺腑的。她也曾经和他这样相爱过,甚至想过要结婚,过一生。然而誓言是如此的轻薄,没有重量。她感觉自己是个轻浮,浅薄的人。多么轻易将爱说出口,又多么轻易收回去。她有种羞愧,自惭形秽的感觉,仿佛做了什么错事。
她笑着同他说话,热意渐渐从脖子根涌上来。
她渐渐红了耳朵,脸颊也有点发烫。
回到家,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脸通红,好像喝醉了酒一样。
许途趴在她身上,眼睛眨巴巴地盯着她。
“你是不是吃醋了。”
凛凛闭着眼说:“我吃什么醋?”
许途说:“他和别的女孩在一起。”
许途说:“那女孩看起来挺漂亮的,男的都会喜欢。”
她不说话,仿佛是陷入了思考。
许途说:“要忘掉一个人是很快的。你以为他会一直爱着你,但是其实他已经有了新的爱情了。是人都会追求幸福,没人会在原地等你,除了我。”
她还是不吭声。
“我觉得,我还是比他更爱你的。”
许途对她说:“我今天突然发现,只有我们感情最好,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对。你看,你离开他,他就立马找别人了。但是我不会,你离开我,我心里却还是想着你。只要有机会,还是想和你在一起。然后我朝你伸手,你还是会回到我身边。”
凛凛觉得他这是谬论。
“我没觉得他这样有什么不对,你也可以爱别人。”
“我不会。”
凛凛说:“你也在嫉妒。”
她戳破他的心思:“你也在吃醋。”
“我不吃醋。”
许途说:“我干嘛要吃醋。”
凛凛说:“因为我跟他在一起过,我跟他睡过。”
“我不吃醋。”
许途搂着她,低声说:“你的第一次是我的,现在也是我的。你的以后也是我的。”
他注视着她的脸颊,小声说:
“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的时候,你的样子。你很疼,害怕的不得了,但我一抱你,亲你,哄你,你就不反抗了,很信任地交给我,再害怕也要紧挨着我。我每次一想到这个,就感觉自己很坏,很可恶。我总感觉自己伤了你,你会很难过,便总是放不下。”
她听到这话,却并没有感到高兴,反而像被人揭了疮疤一样。
她很生气,皱起眉,一把推开他,翻身朝向床里。
她根本不愿意聊那些过去的事。
“你别在那自我感动了。”
她说:“我根本就没记得那些。”
承认自己错爱过,被人伤害过是很丢脸的事情。
那代表着羞辱和愚蠢。
“我那时候太小了。”
她说:“那会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就是一时好奇。”
她并不承认他是自己的初恋。
“我的初恋是大学里。那会长大了,成熟了,谈的是正常的恋爱。就算现在分手了,那对我来说,也是很有意义的一段感情。我们在一起很开心,他带给我很多幸福和快乐,我一直都记得。我很喜欢他,他没有伤害过我。我们之间不是像你口中说的那样可以忽略不计。”
她只愿意保存那些美好的记忆,不想留恋那些糟糕的往事。
她愿意重新和他在一起,并不是原谅了他所做的事,也不是相信他所谓的爱她,所谓的念念不忘,而只是因为她对他尚有好感。巧言令色,抵不过她对这张脸孔,这副身体的喜欢。
“你干嘛对我这么刻薄。”他有些委屈,从背后抱住她,头拱着她的后颈子,有点撒娇的意味。
凛凛说:“谁让你非要说那些的。”
许途说:“我觉得咱们在一块的时光都是很美好的,很值得珍惜,所以就不想忘。”
他扳过她肩膀,将她抱在怀里。
他的吻柔软,蛊惑人心。她沉迷在男人宽厚有力的怀抱和臂弯里,有些动情。
她低垂着眼睫,忽然掉了两滴眼泪。
他有些不安,伸手替她擦着泪。
“我们去吃火锅吧。”
他以为她要说什么,却见她挤掉了眼泪,说:“我想吃火锅了。”
许途和他母亲,关系倒挺融洽。他母亲并不催他回去。
凛凛后来才知道,原来许途在国外时,就已经和冯若楠分开了。因为冯若楠再婚,所以他搬出去住。那些年,他在国外也一直是独居,自己租了一个小房子。偶尔礼拜日,或者假期,才去他母亲家里做客,一起吃个饭。他母亲有自己的生活,加上男孩子长大了,性格偏向于独立,母子间交流的甚少。他过得挺孤独的,冯若楠对此一直有些愧疚,因此对他态度很宽容,不太干涉他的生活,尤其是他大学毕业之后,更是很少过问。
冯若楠给他拿钱,但他不愿意要。
凛凛不知道他这些年生活是这样的,心里又顿时觉得很难过。
她知道,他的遭遇,多多少少跟自己有关。
可是,事已过去,她也无可奈何。两人心里都有点过不去的坎,可是,她心想着,两人现在既然在一块,她只能尽力地照顾对方,互相陪伴,只要彼此间觉得高兴。至于长远的,她也没法想。
这样也挺好。
许途跟他母亲平日里联系虽不多,但感情挺好,时常买东西,寄礼物,就是不怎么爱打电话,大多时候都是各忙各。圣诞的时候,许途还是回去同他母亲一起过节。他母亲生日,也特意回去了一趟,陪着度过。
他离开的几天,凛凛一直失眠,睡不着觉。
她圣诞节没有回家,自己呆在租的房子里,每天一个人做饭,看电影。有时候一个人出去散散步,便觉得分外寂寞。他走了两天,她便有点想他了。但她不好意思打电话。她甚至有点担心冯若楠会跟他说什么,然后他就又要丢下自己了。
她心里不安了好几日,眼皮一直跳,下午睡觉还鬼压床,夜里翻来覆去,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界面,还是他几天前发的消息。
到了上班的时间,他还没有回来,说是有事,要晚几天。凛凛说句知道了,便自己去工作去了。
半夜里,凛凛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门锁响动。
夜里寂静,又没人声,她吓坏了,半梦半醒的,还以为家里进了贼。正蜷在被子里面不敢动,竖起耳朵听着,脑子里盘算着要怎么防身,卧室的门被悄悄推开了。黑咕隆咚的,有人扑到床上。
凛凛吓的大叫,立刻手忙脚乱地扑打,却被人一把抱住。紧接着床头的台灯一亮,面前是一张精神焕发,开心到极致的笑脸。他脸冻的白里透红,穿着件黑色的薄毛衣,剪了个利落的短发,跟个大学生似的。
凛凛顿时高兴坏了,捶他一拳:“你干嘛吓我!”
许途说:“我没吓你呀。飞机晚点了,晚十几个小时,又不确定什么时候能飞,便没告诉你。回来就这个点了。我又怕吵醒你。还想悄悄的。结果一进卧室就看到你鬼鬼祟祟缩在被子里,就露着个脑袋。我还说你在干嘛呢半夜不睡觉。你没认出是我么?”
凛凛使劲揉了揉眼睛:“太黑了,我看不清。”
她刚睡醒,眼睛有点花,许途从外面进门,视力比她要好些。
许途说:“你困吗?想睡觉吗?”
凛凛说:“我睡不着了。”
许途便将她一把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
“你干嘛不给我打电话。”他委屈说,接着亲了她一下。
凛凛说:“我怕会打扰了你呀。万一你妈妈知道我们在打电话就不好了。所以没打。”
他说:“我好想你的,天天想回来,就是走不开。总算回来了。你有没有想我?”
她不好意思承认,只是抿着嘴笑。
“不行了。”
许途说:“几天没见你,好想要你,让我抱一下。”
凛凛说:“你去洗澡。”
许途说:“我洗过了,在机场的时候洗的。”
她笑起来,伸手搂着他的脖子。
他捧着她的脸,亲上她的嘴唇。
“你爱不爱我?”他说。
她点点头:“爱。”她在床上回答这个问题,总是答应的很畅快,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所以他总是喜欢两人亲密的时候问她,得到她的肯定,便异常欢喜。然后开开心心抱在一块,亲个没完没了的。
许途给她买了很多礼物,用两个行李箱装着,全是些衣服首饰,还有鞋子包包,都是她喜欢的牌子。凛凛一边拆看,一边问他:“你买这么多干什么呀?买一两件就够了。这么多怎么用得完。”
许途说:“我看到打折,好多五折,三折的,比国内便宜多了,很划算,我就忍不住多买了点。”
他挺会买东西的,挑的款式都挺好看,凛凛试了大半天。
许途回去了几趟,发现他母亲生活的挺好,心里也安心了不少。
凛凛因为工作的关系,将要派驻去德国。
许途也辞了工作,跟她同行。
对许途来说,去德国,意味着工作生活,一切又要重新开始。那是正经的异国他乡,他德语也不会,也没有居所。不过他还是感到高兴,连空气都变得自由了一些。他感觉那是个新的环境,可以离许振声和周莺,离他的母亲都远一些。那些鸡毛蒜皮、沉芝麻烂谷子的家务事,终于可以甩到一边。他只想过好自己的人生,实在是懒得理会那些恩恩怨怨。许振声□□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卫生纸,负责给人擦屁股的。虽然眼下可能有些难度,不过他相信自己年轻,有学历,很快就能学习适应。他这个年纪,多到这个世界走一走,尝试新的环境,并不是坏事。他没什么压力,许振声和冯若楠离婚时,给他立了个共管账户,留给了他一笔不小的钱,可以动用。即便不工作,暂时倒也不必为生存担忧。
他开始学习德语。
凛凛提醒他:“咱们也不一定会一直呆在那。可能两年,可能四年,说不定还要回来。”
凛凛怕他高兴太早。他现在是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走,好像要去长期定居的架势。
许途无所谓:“随便几年都好,去了再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凛凛其实也挺高兴的,随即收拾起了行囊。
周莺和许振声看他们飞去德国,知道这下是山重水远,管也管不了了。其实就算不去也管不了,两孩子都大了,都有自己的工作,哪还会乖乖听父母的话。许振声睁只眼闭只眼,也不多问。只是临走时,家人在一起吃了个饭,算作是告别。
眼下一切都还好,父母身体都还康健,各自都有家庭,就算离家远行,也不太担心。
许途那边,倒是一直有个担忧,那就是,冯若楠不知道他的感情状况。他从未跟母亲说起过,冯若楠也没过问。他没到要急着结婚的年纪,家里还没开始催。真要是谈婚论嫁,冯若楠不可能不管不问。这些事想起来就烦恼,他只能撇到一旁。他打定了主意,这事不能说。
反正,能一起去德国,总归是好的。
他一直挺想找个合适的地方定居的,这也是个机会。
许途辞了职,比较有空,先她一步走,去找房子。他语言不大通,找了一个在德国留学的朋友帮忙带路,看了好几天,总算租下了一处位置不错,外观挺新的房子,当下就付了租金。房东的老太太人很好,送了他不少家具。看他一个人在忙碌,收拾打扫,还热情地送来一份自己做的烤肉和馅饼。可惜他听不懂对方语言,连手势带比划,鸡同鸭讲地感谢了半天。当地人其实很多会英语,倒让他感觉稍微松了口气,接下来自己一个人买生活用品,收拾房子添置家具,忙碌了好几天,总算是把自己的小窝给安顿好了。
等到两人会面,已经是深冬了。
她和同事一起的,有人接应,下飞机直接到使馆。
许途跟她确定了时间,到她下班的点,租了车,到使馆外去接她。
他见了她,露出笑容,接过她的包,两人在夜色中抱了一抱,隔着厚厚的大衣。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要互相陪伴了。
回去的路上,许途问她:“你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凛凛想了想,说:“希望我妈妈,许叔叔,还有你妈妈,他们都能身体健康,各自平平安安的。”
这个倒是实话。
许途说:“我也这么想。”
至于自己,没有什么特别的愿望,慢慢来吧,他们同时脑子里冒出一句话:传到桥头自然直。
毕竟他们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