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山参将署衙。
自与鞑子开战之后,已经是难得的张灯结彩,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院子里,陈涛身上披红挂彩,胸前扎着大红花,一手拉着新入门的妾侍,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手下身在险山的大小官员在他身旁挤作一团,各个都说着恭维话。
一向对马晓悦有些意见的许高卓今天难得的没有任何反对的话,他不是王致那样的书呆子,心思活络。他心里清楚得很,陈涛既然决定了要将马晓悦纳入房中,他做下属的就阻拦不得。娶个小老婆而已,这样的事情若是他都跟陈涛犟个没完,陈涛不烦他才奇怪。
因此,一见着陈涛,他就连忙贺喜,“大人,自此有佳人在旁,娇施粉黛,今夜里,您可要多喝两杯。”
陈涛爽快地跟他碰了一杯,仰头喝尽,翻转杯口朝下,手指头点了点许高卓笑道:“许先生,你这不厚道啊!明知道有佳人等我,你还叫我多喝两杯?我要是喝醉了,那可怎么洞房啊?”
一旁,听了动静的陆鼎见陈涛兴致高,连忙接话凑趣,“大人,您可是海量,不多喝两杯,如何尽兴啊?”
一桌子人都跟着闹腾起来,陈涛禁不住劝,眼看着又是三两杯下肚,两颊染上一层红晕。
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却唯独一人,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样子。
这一人自然不是旁人,就是被陈涛拜托主持仪式的王致。
若是陈涛娶妻,他做这个证婚人,还会觉得是陈涛高看他一眼。可纳个小妾而已,居然让他主持,这不是折辱又是什么?
他虽然来了,该说的也说了,却始终显得闷闷不乐。
张泓川本来也跟着众人祝贺,眼角瞥到王致的表情,连忙找个空档,拉着他到了僻静处。左右看看无人,低声道:“王大人,不是家中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没有啊。”王致莫名其妙。
张泓川疑惑道:“既然如此,那您怎么愁眉苦脸的?”
“我有吗?”王致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色很难看,不过,强颜欢笑,怎么想,也显然不可能好看得了。
他叹了口气,“许是累了吧?”
细想起来,他跟陈涛的矛盾或许不是这一次两次的事情,而是日积月累慢慢形成的,只不过被最近的事情给催得爆发出来了而已。
张泓川见状不禁皱起眉头,“今天是大人大喜的日子,您这样,大人怕是不会高兴的。”
王致看了他一眼,不耐烦地甩手道:“知道了,知道了!”
两人回去的时候,陈涛已经被周边的部下灌得差不多了。手拿着酒杯不住地晃悠,马晓悦扶着陈涛的胳膊,弓着身子在身边哄他,“爷,就少喝些吧。”
陈涛眉开眼笑,一边点头答应,一边却还是将酒往口中送。
马晓悦没办法,看向马登龙,目光中满是求助的意思。
马登龙只得上前,和马晓悦一左一右,扶着陈涛起身。
眼看着陈涛被送走,意犹未尽的武官们当即把目光集中在了许高卓身上。轮番敬酒,祝酒词一套一套砸过来,连一向在下属面前极为严肃的许高卓也有些无力推辞。
王致看着这边儿的景象,再看看自己身边,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儿声响。心中又不禁叹了口气,感慨自己在险山军中的人缘俨然已经跌落到了一个不可估量的点上。
内宅,陈涛的住处。
虽然马晓悦之前也贴身照顾陈涛,但陈涛的卧室,却一般是不让人进的。别说马晓悦,伺候他这么久的马登龙都没有机会往里面站一站。
这会儿,马晓悦总算是可以得到登堂入室的机会,一边和马登龙搀着陈涛往床边走,一边好奇地四处打量。
马登龙将陈涛扶到床边坐下来,看着他靠踏实了,便松了手。
看陈涛歪着脑袋昏昏欲睡,便嘱咐马晓悦道:“大人喝得有些多了,你夜里头多照应着些。若是有什么不妥,你就喊我,我今晚就在外头守着。”
马晓悦连忙点头。
马登龙退出屋子,马晓悦拿了条手巾去沾湿了,转回来的时候,却看到陈涛直了身子在床沿上坐着,正挑眉看着她。
“您怎么了?”马晓悦疑惑道,“可是头疼?给您倒杯茶好吗?”
陈涛定定的看着他,眼神直勾勾的,一言不发。
马晓悦不明所以,正琢磨着,要不要去跟马登龙说说,问问怎么办。
却见陈涛突然笑了一下,仰头便倒在床上,不过片刻的工夫,已然是起了鼾声。
好不容易服侍陈涛脱了衣裳睡下,马晓悦松了口气,出到门口去。
马登龙果然倚门坐着,见她出来,就招呼她过来。
“大人睡了?”马登龙问道。
马晓悦点点头,“是啊,睡了。”
马登龙叹了口气,确认似的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对马晓悦歉意地一笑,“我知道,你多多少少都是为了我才受这个委屈。大人待你不错,但到底是个妾侍,你……”
“哥,大喜的日子,说这些做什么?”马晓悦笑道,“若不是真的喜欢他,我何必自荐枕席,又何必答应当他的小妾?就像你说得,他待我不错,这就足够了。至于是正房,还是妾侍,其实我没有什么关系的。”
马登龙揽了揽妹妹的肩膀,到底还是心中觉得对她有所亏欠。
按理说,他马登龙的妹妹,不算是大户人家,可以他现在地位,他妹妹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做个正房,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但就因为是嫁给陈涛,从最开始就注定了,就连许高卓都绝不可能答应陈涛娶这样出身的女子做正房夫人。
马晓悦对此却看得开。
她是个眼光不错的人,看得出陈涛对她的心思,也知道,陈涛一定会对她好。她喜欢的人,又喜欢他,已经是很难得了。陈涛的条件又显然不错,错过了,或许这辈子都再无机会。她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只觉得自己已经是足够幸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