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格再被放开的时候,人已经到了险山。
陈涛临时进驻这里,处置最近明显庞杂的军务。
一上午足足见了七拨人,发了三次火,看他火气大,中午送午膳进去的时候,谢勇自己都是小心翼翼的。这么一来,根本就没有敢提及关于豪格的事情。反而是把人找了个远而僻静的院落,好生关了起来。
午后,即便是心情不太好,陈涛依旧照例要在花园中小憩一会儿。
可谁曾想?刚刚在躺椅上迷迷糊糊要睡着,就听到耳畔传来了聒噪的声音。
“大帅……大帅?大帅!”谢勇的声音锲而不舍的响着,似是不把陈涛叫醒就绝不善罢甘休一般。
陈涛无奈,只得问道:“什么事?”
谢勇上前道:“大帅,纪大人来了,说是有要紧事要当面跟您说。”
听到纪逢春的名字,陈涛更加无奈。
他想了想,只得说道:“罢了,让他过来吧。我就在花园里见他。”
“是。”谢勇答应一声,匆匆而去。
此时的辽东,天气已经是很冷了,固然午后阳光暖融融的照射之下,气温有所回升,但到底还是苦寒难耐。陈涛抱着个暖手炉,腿上盖着厚厚的绒毯。察觉到纪逢春的靠近,只随手指了个位置请他坐。
对他的来意,倒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
纪逢春脸上显得忧心忡忡,他说道:“大帅,听说您绑回了鞑子的人?是个……”
“是皇太极的太子爷!”陈涛主动接话道,“名叫豪格的!手上人命债多了,打从努尔哈赤做大汗的时候,他就跟着南征北战了。让我大明的军队,吃了不少的亏。”
纪逢春闻言急道:“大帅既然知道,为何要引狼入室?”
“哦?”陈涛一愣,“我倒是不知道,我什么举措,称得上是一个‘引狼入室’了。纪大人,你倒是给我说说看。”
纪逢春冲动得站起身来,对陈涛说道:“大帅!您既然知道此人究竟做过什么,就更该知晓,这种人留在身边,无异于是养虎为患!更何况,大帅,如今您功勋日重,此次觉华岛的事情传入朝廷,却也不知道朝廷中会对您作何评价。按理来说,总是少不了封赏的吧?您原本就是年纪轻轻,骤然得此高位。若是再让朝廷觉得您功高盖主,怕是就更加难以预料后果了。”
纪逢春话说了一堆,陈涛却不耐烦听,“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的语气已经是很不耐烦,奈何纪逢春今天来,就是打着‘犯言直谏’的主意,根本不可能对陈涛低哪怕一点点头。见他不耐烦,却依旧在卖力地拱火,他说道:“下官只是想说,旁人避嫌尚且来不及的事情,大帅居然敢往家里带!设若此事被朝廷中的有心人知道了,作为把柄,大人的大业顷刻之间就可以化为乌有!”
“何人会知道?”陈涛坐直了些身子,挑眉看着他,“纪大人,你说的有心人,指的是谁?你可知道?我险山及朝鲜国周边,包括附近海域上,我布置了多少的情报网?布置了多么细密的岗哨?”
“下官不知道这些。”纪逢春即便是承认自己不知道,依旧是扬着头,“下官只是知道,这世上的所有事情,小心无大错!正所谓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大帅行险,总会被人察觉的!”
“你这话说得倒是有意思。”陈涛被他搅和得睡意全无,干脆就不睡了,他坐起来,把手炉放到一边,看着纪逢春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做的出格的事情多了,哪一次被朝廷知道了呢?至于这次把豪格带回来的事情?那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若说大事,我和皇太极三次谈和,那才是大事!更何况,你纪大人都亲自参与了谈和,怎么这会儿又来跟我说这些?”
纪逢春梗着脖子道:“这不一样!谈判不会容易抓到实际的把柄,可若是把人带回来,那把柄就大了!若是被朝廷查实,大帅怕是会有塌天之祸。”
陈涛满不在乎的模样,让纪逢春心头火起。他本就对陈涛多次的谈和颇有微词,此番陈涛又是这样的态度,他如何能够不急?
眼看着陈涛不可能重视,他也是急了,屈膝跪在地上,挺直着摇杆,竟是打算就这么跟陈涛熬上了。
陈涛见状一愣,“你这是干什么?威胁我?”
纪逢春道:“下官并不敢威胁大帅。只是,大帅,险山镇不是大帅一个人的险山镇。从前纪某没有融入,也没有立场跟大帅多说什么。现如今,既然已然是险山镇的人了,那说不得,就不能眼看着大帅犯这样的糊涂!设若大帅将豪格送回去,那下官再不敢多说什么。可豪格此人,只要在我险山镇一天,都是随时可以点燃的干柴垛,不得不防!”
陈涛摇摇头,对纪逢春这股子倔劲儿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他说道:“你说,我的大营里面藏着个鞑子的太子爷,是犯忌讳的事情。被朝廷知道会有祸患,可谁能证明我这儿藏了个鞑子的太子爷呢?只要我不承认,便算是京城派来了人,在我的营中好生详查一番,我也敢保证,他连个鞑子毛儿都找不到!若无这点儿把握,我又凭什么统领险山镇呢?所以啊,纪大人,做好你自己的事情,不要说那么多的闲话!我处事自有我自己的章程,不需要你多加评议,明白了吗?”
纪逢春心里头依旧觉得不妥当,可陈涛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显然是绝无商量了,他默默起身,却是站在原地,看着陈涛不说话。
陈涛抬头看着他,问道:“怎么?还有事情?”
纪逢春抿了抿嘴,没有吭声。
陈涛多看了他几眼,猜测道:“你该不会是为了官复原职的事情来找我的吧?那个不用你发愁,我在朝中自有运作,这夺回险山的功劳,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