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琬说这话的时候，态度特别端正，口气特别真诚，表现得特别求贤若渴，特别能勾起人的信任。
不管在场的其他人是怎么想的，反正乔静芝是信了。
乔静芝小有名气，也被人盛赞天赋绝高，但她知道，这里面是有水分的。
她太年轻了，还压不住阵。以往接的设计工作，有看在展大帅面上的，有看在展夫人面上的，甚至还有看在她老师詹姆斯先生面上的。
从展夫人口中得知赵清琬要创办医院，且这事儿已在展大帅那里过了明路，乔静芝就在思考自己能做什么。
医院与教堂，歌舞厅，园林的设计不同，不必美得别出心裁，只要简单大方实用就成。
创办医院对凤关，对东南都是大好事，乔静芝也想尽一份心力。
哪怕不要任何报酬，她也想参与其中。
“若是真能帮上忙，才是我的荣幸。”乔静芝嘴角微翘，没有想到，赵小姐这般好说话，“我的老师詹姆斯先生也还没有启程回国，不如，我去探一下口风？不过——”
“若是能请到詹姆斯先生，那自然更好。”赵清琬道，“不知道詹姆斯先生在报酬方面，是如何要求？”
“这要看需要詹姆斯先生设计的是一部分，还是全部。”乔静芝道，“我给詹姆斯先生做助手，就当是学习了。”
赵清琬想了想，又道：“我与少帅订婚之后，建医院的事情就会提上日程，除了乔小姐与詹姆斯先生，我想再邀请几位大师共同参详。”
她看着乔静芝：“我这样说，希望乔小姐不要多心。除了医院，还要建一个研究实验室以及数个药厂车间。”
乔静芝笑道：“赵小姐的意思，我明白，也理解。买东西尚且要货比三家，更何况是建医院这样的大事。除了詹姆斯先生，我还认识几位经验老到的前辈，便由我来通知，你看可好？”
“那就麻烦乔小姐了。”赵清琬微微欠身，心中轻叹。常年卧病，甚少在外走动的弊端此时显露无疑：即便有心揽事儿，可用的人还是太少了。
即便东南自古学风极盛，文盲率也不过比其他地方略好一些，但也不低。职业技术传授多半是在父子，母女，或者师徒之间，外人难以知晓。
因客观条件的限制，再加上各兵镇对人才的强多，能用且用得顺手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这也是乔静芝有心帮忙，赵清琬立刻答应了的原因。
这是谈妥，乔静芝便无心再逛，要马上回去联系老师跟前辈们。
乔净玉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
展夫人也不愿再杵在这儿，打扰侄子跟赵小姐约会，便笑着告辞离去。
只是，他们如此识趣，展少帅与赵清琬的约会终是没有继续——陆氏身边的柳叶找来了，请少帅回府。
展少帅有些过意不去，明日就是订婚仪式，他都没有好好地赵小姐相处一下，也没有把握机会让赵小姐了解他。
陆氏找他，一向没好事，他嘴上不说，心里是不得劲的。但，陆氏派人到府外找他，还是头一次，他又忍不住有点儿担心。眼下不依着陆氏，明天或者日后结了婚，她再整幺蛾子，吃亏的还是他。
赵清琬有点儿同情他。
他这少帅之位坐得稳当，也是拿命博的，否则难以服众。偏偏，陆氏这当娘的，不以他为荣，见天儿的拖后腿。
纵然母子天性难以割舍，却又如何经得起天长日久的消磨？这不，展少帅以为掩饰得很好，其实不耐已经很明显了。
赵清琬善解人意地道：“既然夫人找你，这就走吧。”
“我先送你回去。”展少帅转身吩咐候在一旁的银楼掌柜，“把赵小姐方才看的那几款都包起来。”
掌柜应了一声，亲自装盒包好，送到赵清琬手上：“小姐说了，赵小姐在咱们银楼瞧中什么，全都免费。”
“岂能叫乔小姐破费？”赵清琬婉拒。
“赵小姐不了解我家小姐。”掌柜微笑道，“我家小姐与人往来，也是颇为挑剔的。赵小姐是入了她的眼，才能有这样的待遇。否则，您就是少帅夫人，也白搭。”
“是吗？”赵清琬挑了挑眉。
展少帅点点头：“静芝的脾气确实如此。”
乔静芝是他的表妹，是大帅的外甥女，自是有不少人想走她的路子，来接近展大帅父子。然而，乔静芝是很有原则的，她这银楼，所有的首饰都明码标价的，会有折扣，但谁来也不加价，也不免单。
“那我却之不恭了。”赵清琬道。
展少帅接过他欣赏不来的小首饰箱：“走吧。”
“嗯。”赵清琬点点头。
“少帅，赵小姐慢走，下回有空再来。”掌柜笑呵呵地将两人送出门。
展少帅把赵清琬送回赵公馆，惜惜依别一番，转而回了帅府。
回到府中，见到陆氏，听她哭了一通，展少帅才知道大帅这回是下了重手了，不仅处置了陆氏，还要把展二少出继。
展少帅皱了皱眉。
虽然他跟父帅说对展二少起了杀心，但他并没有哪怕一刻真的想过要干掉展二少。毕竟，展二少是个脑子简单的，又没有军功，无法对展少帅形成实质的威胁。
正所谓，有对比，就能清楚地看出差距。跟展二少站在一块儿，展少帅的形象立刻就拔高了。
然而，一个连并不出色的亲弟弟都容不下的兄长，就显得很上不了台面——对亲弟弟都这般，对别人岂不是更无情？
展大帅不愿看到兄弟阋墙，便想出这个法子，一劳永逸。嫡次子都能出继，暗搓搓搞小动作的庶子就更舍得了。
陆氏已哭了好一会儿了，只觉得眼泪都要流干了，马上就哭出血了。
她泪眼朦胧，眼巴巴地看着展少帅。
展少帅长这么大，从没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被陆氏需要，也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无奈：“母亲，你希望我怎么做？”
“大帅最器重你，你去求求大帅，叫他不要出继我的升儿。”陆氏抽抽搭搭，眼里闪着算计，“真要出继，就出继展鸿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