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琬微微一笑，实诚地道：“荣叔叔既然问了，侄女就直说了，医院是新摊子，目前什么都缺。叔叔们有钱出钱，有人出人，有力出力，侄女照单全收，绝不会亏着叔叔们。”
荣先生一听就笑了，实诚好啊，实诚说明没把他们当外人。
荣先生单名一个坤字，膝下三子，老大在财政司沈时玉手下，老二在报馆做记者，讨债的小儿子放着他们夫妻俩看好的赵清琬不要，挑了赵家那个一看就不安分的庶女。
眼睁睁看着与沈时玉结为儿女亲家的机会就这么溜走了，荣坤惋惜不已。但小儿子是自己宠坏的，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赵清琬身体略有起色，就铺了医院这么大的摊子，真金白银几乎就在眼前，荣坤就惋惜到心痛了。
若赵清琬嫁到了荣家，医院的摊子虽然大，但沈、荣、耿、宋四家完全可以吃下来。凭沈时玉的面子，东南军最多分得一成去。赵清琬嫁给展少帅，就换了他们从东南军嘴里抠一点好处了。
不过，荣坤一向看得开。荣家与沈时玉本就走得近，荣太太与沈时玉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
他那讨债的小儿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听不得父母之命了，不想娶赵清琬，便径直说了。不像那些不地道的人家，先把人娶了，好处拿了，再往死里作践人。
沈时玉不曾因这门婚事不成而疏远荣家，想必也是看在这一点。
赵清琬不兜圈子，耿秋笙等人听了，短暂地沉默了一下。钱是肯定要出的，人嘛，家族里扒拉一下，总要挑几个能栽培出来的，不能浪费名额。
耿秋笙是商会会长，也是这几位中年级最大的，一向都是他代表发话。他沉吟着道：“贤侄女，你看我们几家先各出二十根金条，如何？”
二十根金条可不是小数目，赵清琬点点头：“叔叔们量力而行。”
“至于人手，”耿秋笙冷静道，“咱们每家先出十个，不，五个。”
赵清琬道：“抽大烟的不要，十个也可以。”
耿秋笙挣扎了一下，还是坚持道：“五个就够了。”
医院是新摊子，需要的是能立刻上手办事的人，他们几家加上姻亲，每家推十个人品佳，态度端正，有能力的人并不难。
但这个摊子不能全是他们的人，给人留下一种赵清琬任人唯亲的印象就不好了，只能忍痛拒绝。
他既然这样说了，其他人都没有反驳，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他们都懂。少帅在侧，虽不出声，任由赵清琬拿主意，心里头却不定怎么打算呢。
少帅没出声，也没多想。
医院的摊子铺开了，东南军也受惠。这几家既出钱又出人，还拿捏着分寸，不得寸进尺，可见准媳妇亦有几分薄面。
以往，东南军与商会打交道，都是沈时玉出面，纵然拍过桌子扯过皮，僵持起来也拖过三两日，但所求的事儿通常都成了，借钱借粮都没含糊过。若是换了旁人去，便绵里藏针利息翻倍。
对展大帅来说，财政司有沈时玉，不知道省了多少事。对他来说，娶了赵清琬，跟着媳妇喝酒吃肉的好日子就来了！
所以，世交的叔叔们出多少钱，出多少人，这种事，媳妇拿主意就好了！
双方愉快地达成了共识，世交叔叔们心满意足，又想起来时侄女与准侄女婿仿佛是要出门，便识趣地起身告辞。
马上要过年了，少帅不在军中，陪在赵清琬身边，恐怕不只是约会培养感情。
耿秋笙等人前脚离开，赵清琬与少帅也出了门。
划出的几块地赵清琬都实地看过，比较了一下，选定了建医院的地址，又选了一处建药厂。
凤关城有几个颇有名气的医馆，还有赵清珩的西医小诊所，建医院不是最迫切的，大烟戒断所却是拖不得了。
全面禁烟令实施之前，须得有相应的宣传，抽大烟百害而无一利，对个人对整体都是极大的危害。
“我虽有一套理论，却不曾实践过，你麾下有合适的人选，先送来试一下强度如何。”赵清琬看着展少帅，悠悠说道。
“可以。”展少帅满眼信任，“你不必有压力，慢慢来，总能成功的。”
赵清琬摇摇头，轻声道：“就怕时间不等人。”
展少帅听了，一时沉默。
兵镇割据，各自为政，四分五裂，人心不齐，这当然不是好事。
书上说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目前却寻不得合而一统的契机。既然裂土称王，谁又肯居于人下？
出了东南，入眼即便不是强敌，也是强横的地头蛇。说到底，还是东南的实力，不足以让人闻风丧胆，见之归顺。
“那就，”展少帅微微一顿，薄唇微勾，“抓紧时间！”
赵清琬点点头：“说干就干！”
展少帅爽快道：“我出宅子。”
他的那处宅子毫不花哨，就两个院子，一个院子是演武场，另一个院子，四面都建有房屋。只需略整改一番，就能拿来做现成的大烟戒断所。
“药已经在配了，我这边准备扩充人手了。”赵清琬道。
“几时能开始？”展少帅问。
“场地准备好了，就能开始。”赵清琬一脸淡定。
“我明白了。”展少帅点头。
他送赵清琬回赵公馆，道别之后，回转军中，叫来正式入职的乔净玉，命他编写宣传册，时间不多，下午三点之前必须完成。
乔净玉吃了一惊：“这么急？”
“这是你的长项，”展少帅哼道，“我还嫌时间给得多了呢。”
乔净玉只当这句是夸赞，接下任务，撸起袖子就干——今天是他成为东南军一员的第一天，编写宣传册是他的第一个差事，必须要干，还要干得漂亮！
这差事确实没有难度，毕竟，抽大烟的危害都有现成的例子，稍微润色一番，就能有很好的效果。
展少帅则用心地挑起了人选，东南军中抽大烟的人也不少，抽的年头有长有短，瘾头有轻有重，身体素质有好有坏。
最终，他挑了五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