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答应了吧，”随从乙翻了个白眼，很不耐烦地道，“成不成，试过才知道。”
“好吧。”林肆免为其强地应道。
“谢谢！”赵清姝上前，激动地去抓林肆的手，“谢谢林先生！”
林肆退了两步，霍然转身，大步离去。
赵清姝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咬唇，目露痴迷。
林肆出了直通翠竹院的小门，拐到赵公馆的大门处，刚整了整衣襟，进门之前的最后一道岗哨就现身了。
“什么人？”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年轻人懒懒地问道。
“行林，行四，林肆。”林肆有点儿无奈，“你们盘查得也太严了吧？”
“举起手，搜身。”小胡子撩了撩眼皮，还是懒懒的。
话音一落，他身后走出个面嫩的少年，手掌很薄，手指细长，贴着林肆的衣服探了一圈。
“没有问题。”少年淡淡道。
“小兄弟，”林肆微微一笑，“我有问题。”
“嗯？”少年挑眉，不解地看向他。
“出门在外，盘缠不多，手头紧。小兄弟若要喝茶，可否选便宜一点的？”林肆好脾气地道。
“皇帝的儿子也有穷困潦倒的，”小胡子在少年的后脑勺刮了一掌，“还给他。”
少年哼了一声，手掌一翻，掌心里便多了一个钱袋，一扬手，抛回给林肆。
林肆伸手接了，看向小胡子：“我可以进去了吗？”
“赵公馆岂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小胡子摇摇头，吩咐少年，“去问问赵公馆，有客来，见不见？”
少年身姿灵巧，如鱼入水一般进了赵公馆。
小胡子看一眼林肆，淡淡道：“我瞧着，你是从小门那边过来的。三房的人不老实，端碗吃饭，放碗骂娘，你最好别跟他们扯上关系。”
“多谢提醒。”林肆点点头。
端碗吃饭，放碗骂娘，可不就是忘恩负义吗？这是非常严厉的指责了，三房到底多招人厌？
话锋一转，林肆又道，“我家姑爷是那一房的长子，我也做不了什么，不过尽个心。”
小胡子懒懒地笑了一下，不再说话。
片刻之后，少年从里面出来，兜里装着，手里提着，怀里抱着，嘴里还咬了一块点心。
眼瞧着那点心要掉了，小胡子伸手捏住，少年咬断了，囫囵吞了口里的，对林肆点点头：“请进。”
“多谢。”林肆轻轻颔首，只见少年微微仰头，张大了嘴巴，小胡子便将手里那截点心丢进去，配合默契，显然是常常这么做的。
林肆忍不住流露出几分羡慕，却不知是羡慕少年有点心吃，还是有小胡子这样的兄弟能配合默契地丢点心进嘴里吃。
小胡子目光一斜，瞥见他的表情，唇角一勾。
林肆收回视线，再次整了整衣襟，抬脚迈进了赵公馆。
赵管家备了茶与点心，等着他来。
“请坐。”赵管家道，“客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实在失敬。喝点儿茶，用点儿点心吧。”
林肆怔怔地看着他，随即像是被他眼中的温和与纵容烫到一般，目光一折，落在了摆放漂亮，本身也十分精致的点心上。
他虽然是林大帅的儿子，但林大帅毫不掩饰对他的不喜，他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林二小姐可以随时吃到点心，那些厨子费尽心思做到最美味的点心，她有的时候吃一口就扔下了。
林肆从没有这样放肆的资本，他只能想象着点心的味道，喝一点儿糖水就够解馋了。
直到他遇到义父，才第一次吃到了点心——或许那不是第一次，但幼年时候的记忆早已模糊。
那天，他的伤口发炎，烧得浑身滚烫。
林大帅是不在意他的死活的，也没有人在意他的死活。
就在他准备认命的时候，义父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一点儿也不温柔地往他嘴里塞了个药丸。
林肆挣扎着问他：“为什么救我？”
义父轻笑：“你倒不怕是毒药？”
“我若不吃药，很快就会死。”林肆无力地勾了勾嘴角，“何必浪费一颗药？”
“很苦，是不是？”义父笑着问。
林肆不知道他问的是药苦不苦，还是他这样活着苦不苦。
第一次有人这样问他，他因为伤病之中格外脆弱，便轻易地说出了平日绝不肯出口的一字：“苦。”
药也苦，活着也苦。受伤只能忍着也苦，再苦的药只能笑着吞下也苦。
看着点心，却从来吃不到，也特别苦。
义父听了，就从怀里摸出个纸包，拈了一块儿点心，挨了挨他的唇：“良药苦口利于病，老薛的药都这样。”
林肆才不关心什么老薛，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嘴边的这块点心上，他先是伸出舌尖试探了一下，随即舌头一卷，将点心卷进口中。
高烧与苦药影响了味蕾，意想中的甜便被冲淡，只剩了三分。但，仅有三分，也甜到了心里去。
林肆艰难地收回落在点心上的目光，避开赵管家的视线，若无其事地道：“我要见赵小姐。”
“这是厨子特意做的，还热着呢。你真的，不尝一尝吗？”赵管家微笑道。
林肆脑中吃与不吃经过了十分剧烈的拉锯战，不吃惨败，他有些恍惚地道：“那就尝一下？”
赵管家将点心盘子端到他面前：“请。”
林肆飞快地比较了一下，发现最上面的这块略大一些，便小心地拈起，放入口中。
软糯的口感，多一分嫌腻，少一分寡淡，恰到好处的甜就在口中蔓延开来，林肆微微眯起眼睛，脸上流露出他不自知的满足来。
赵管家见了，心中轻叹，放下点心盘，微笑道：“您先用着，我去请小姐。”
“有劳了。”林肆欠了欠身。
赵清琬今天没出门，一大早，敖沁就过来了。
大烟戒断所那边，东南军的那几位，都适应良好。相比之下，耿小叔就显得太惨烈了。
几位大夫都看着他，东南军那几位训练之余，也过来围观，耿小叔就默默发了狠：我不要面子的啊？
再发作起来，就更能忍。可见，有的时候，爱面子也不是坏事。
因为唯一一个戒断反应剧烈的耿小叔是个不堪一击的弱鸡，敖沁毫无用武之地，就没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