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仍在战时,因有新式武器,开战三月,有胜有负,伤亡远低于预估,军中与民间皆无怯战情绪,反而扬眉吐气。但战事一日未歇,就一日不可懈怠。
因此,展司令虽心有缱绻,到底不曾多诉衷肠,与赵清琬所谈,皆是家中与军中要事。
赵清琬并不觉得失落,轻重缓急,她拎得清。
一回生,二回熟,这回她升级新式武器,还是点了张李两位老师傅。
出于保护赵清琬的目的,展总统对外宣称,新式武器是张李两位老师傅经过数年摸索才成功打造,但东南军高层都知道这是司令夫人的功劳。
张李两位老师傅对赵清琬很是信服,为她做挡箭牌亦是心甘情愿。一听赵清琬要升级武器,顿时乐颠颠地来帮忙了。
与上回一样,赵清琬仍是出了图,叫两位老师傅参详,看现有的技术能不能打造出来。
两位老师傅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捧着图纸回去研究了,赵清琬先去了一趟海棠园,请曾氏帮着管一段时间的家。
海棠园这头,只有卫氏那个院子的消息是完全隔绝的,曾氏喜静,对外头发生的事却是了如指掌。
赵清琬在武器上的天赋,对展家大业帮助极大,她的时间与精力不该消磨在家事内务上。
展总统虽去了沪上,但展府被他大力整顿过,规矩早立起来了,管家并不难。陆氏被逐到小佛堂,陈红秀去沪上打理展总统的起居,赵清琬精力不济,无法两头兼顾,她确实是帮着搭把手的第一选择。
赵清琬嫁到展家已近一年了,礼数虽周全,但亲近不足。
曾氏想着,她先前常年身体不好,需卧床静养,性子便冷清些。再者,她作为展家宗妇,也不必待人多么亲近,只处事公平公正即可。
曾氏觉着,他们这些做长辈的,岁数大了,对家族的贡献也有限了,能做的也不过是多担待后辈,该搭把手的时候帮一把罢了。
赵清琬见她爽快应了,微微欠身谢过,又笑着问她,往后理事,是她去正堂前厅,还是叫颜怀玉过来回话。
曾氏略一沉吟,道:“我去正堂。”
赵清琬点点头,陪着闲聊两句家常,又赞了大哥儿伶俐,必是栋梁之才。
曾氏只笑了笑,经过岁月洗礼的眸中有三分沧桑,四分从容,剩下三分都是慈爱。她倒没想那么多,只愿大哥儿平安喜乐便罢。
赵清琬离了海棠园,车已备好,她按计划去了沈家。
沈放见了她,还颇为惊奇:“怎的今日有空来?”
“来看舅舅跟我侄子侄女,”赵清琬笑着道,“怎么,舅舅不欢迎吗?”
“我高兴还来不及!”沈放大笑,“狗蛋跟阿狸又长大了许多,又活泼又聪明!”
“是吗?那我可得好好看看。”赵清琬忍俊不禁,“狗蛋跟阿狸的小名是舅舅起的吧?”
“起个贱名,好养活。”沈放叹了口气,“他们抱来没几日,就病了一场。那么小小的人儿,哪里经得起病痛,瞧着就揪心。你大哥忙得很,我自是不能拿这事儿去分他的心,便衣不解带地照料,可算是好了。”
“舅舅辛苦了。”赵清琬道。
“一家人,何必见外。”沈放摆摆手,“你大哥无意成婚,抱了狗蛋与阿狸回来,说要当亲生的养。当初,老爷子待我,是何等的精心,无一处不妥。如今,我待狗蛋与阿狸,自也应当如此。不求他们日后如何回报,我自个儿问心无愧便罢。”
赵清琬听了,低低应了一声:“嗯。”
说话间,就到了庭院中。
狗蛋与阿狸被丫头抱着,在院中散心。
沈放领着赵清琬过去,狗蛋看到他,从丫头怀里探出小身子,够着叫他抱。
阿狸窝在丫头怀中没有动弹,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赵清琬,倒是不认生。
“阿琬你看,是不是很可爱?”沈放炫耀地道。
赵清琬默默地点头——在炫娃的家长面前,一律顺着他的话就是了!命阿栀拿出准备好的长命锁,狗蛋与阿狸一人一个。
午饭是在沈家用的。
赵清琬原打算去赵公馆看看佟秀凝,再回转展府用餐的,沈放一再挽留,一说都到饭点了,叫她空着肚子出去,别人要对他指指点点,说他这个舅舅抠门了,又说赵清玦去了沪上,家里头冷冷清清的,他这个空巢老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赵清琬看着气色甚佳,因万事不盈于心而显得格外年轻的沈家舅舅,默默收回了脚。
以她对沈放的浅薄了解,这回若是不留下吃饭,这戏精舅舅都能泪流满面,凄苦地去祠堂沈老爷子牌位前黯然伤神。
赵清琬留下用饭,沈放很是高兴。狗蛋与阿狸吃了奶,被丫头带着玩,并没有出现在饭厅。
吃过午饭,又看过睡着的狗蛋与阿狸,赵清琬才离开沈家,去了赵公馆。
赵公馆现今住着佟秀凝母子与赵清珉夫妻,赵清珩去了军中,赵清珉所在的军被派往与西南交界处,赵公馆只有佟秀凝与梁满月在。
佟秀凝温和有度,梁满月知书达理,两人处得还不错。
赵清琬到的时候,她们刚给沈时玉上了香——随着赵清玦回归沈家,沈时玉的牌位已经被请回沈家,佟秀凝便花了几天的时间画了一幅沈时玉的小像裱起来,日夜供奉,拿着账本商量慈幼堂的事儿。
见到赵清琬,佟秀凝十分激动,上上下下将她打量好几遍,见她当真安好,这才放下心来,拉着她的手坐下,问了她的近况。
梁满月陪坐在旁,与赵清琬打过招呼之后,面上带笑,偶尔插话,却并不突兀,反而更好地将话题延展开来。
略坐了坐,赵清琬提出想去正心院转一转。
佟秀凝听了,鼻子微微一酸。
沈时玉都去了这么久了,她还是不太习惯。正心院是沈时玉的旧居,赵清琬又出嫁了,这里就空了下来。沈时玉的牌位都被请回沈家了,这院子原也该封起来的,但赵清玦念她忠心,特意留给她做个念想。
每天,她都亲自去打扫沈时玉与赵清琬常活动的几处,仿佛仍有人住在里头。
赵清琬见了,不免心生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