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神面对面站着，可凌就是看不到古提的存在。凌就像是一只茫然的小动物，不断地在原地徘徊着，来来回回寻找着那一丝熟悉的波动。
可他怎么也找不到，仿佛只是幻觉。
在佛界里面的古提一直静静看着这一幕，一步也没动，因为他不可以动。
半晌后他缓缓移开了目光。
古提的视线定格在了凌怀里的向日葵上。很难想象那棵向日葵到现在还未凋零，他本以为这棵向日葵早就已经消散了，毕竟凌与自己的力量相克。
他定定看了那棵向日葵良久。
然后……
古提微微伸出手，他把自己的本源力量全都凝入了进去。他知道凌马上就要去轮回渊了，一旦他重伤，这棵向日葵会作为媒介，把自己的本源全部都给他。
而这，也是古提最后能为他做的了。
只是在给予本源力量的时候凌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他倏然抓住了古提那隐身的手。虽然握到之后什么触感都没有，甚至直接穿了过去，但凌就是觉得他就在身边。
“你在这对不对？”凌喃喃道。
“你出来好不好？我知道我错了，我，我一直养着向日葵！就是想让你看到的时候开心，我以后再也不做让你不开心的事了。”
“对不起。”凌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他不断道着歉，声音嘶哑：“我以后再也不弄伤你了，我给你道歉，你要是不高兴你打我好吗？”
古提的手指微颤，眼前温热模糊。
有那么一瞬间古提都要抬脚出去了，可在听到一声遥远的叹息声后，古提蓦然清醒。他闭了闭眼，然后转身准备回去。
凌似乎感受到了什么。
他倏然抱住了古提，尽管在别人看来他抱着的只是虚空，什么都没有。凌道：“你别走，你别走，我求求你别走。”
古提的手紧紧攥着，眼底闪过无数挣扎。
最后在不知过了多久以后一道淡风袭来，凌消失在了虚空。等他再醒来时自己是在杀道神界，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在做梦。
凌在空旷的神殿呆愣了良久，眼泪再次无声从脸颊落下，可他却依旧呆愣在原地。
*
佛道神界内。
“你还未参透吗？”淡淡的声音从佛界上空传来。
其实佛道早就算到了徒儿这一劫。
若想得道，这一劫是必须要过的，他要尝够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八大苦，方能顿悟。可古提至今却还未参透，这是不应该的。
因为古提是三个徒儿中最有悟性的一个。
如今却深陷泥潭，无法抽身。
“对不起，师尊。”古提知道自己让师尊失望了，他低声道：“师尊，徒儿想去地兀潭静修，何日参透何日出来。”
地兀潭是一个非常幽冷的地方，相当于地狱。
那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漆黑的山石和冰凉的潭水，潭水里充满了各种尖叫和痛苦嘶吼的声音，包含着人界所有的悲苦，很容易受到影响。一旦受到影响，道心动摇，就会受一道佛鞭，同时道体也会在里面无时无刻受到焚火灼烧，基本进去很难出来，但那也是最能修心的地方。
佛道并未阻止古提的选择。
古提朝着师尊再次磕了几个头，然后便消失在了这里。
当言烬来到佛界看好友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古提在寒潭里打坐，神魂遭受焚烧。
言烬的眼眸一凝，他本能就要上前，但下一秒一个小佛灵就幻化了出来。小佛灵行了个礼，道：“佛门重地，不可擅入。”
言烬微微回了个佛礼，并道：“可知古兄犯了何戒被罚至此？”
小佛灵却只是重复着之前不可擅入的话。
言烬沉默。
他没有再问什么，而是转过了身离开这里。
*
言烬回了虚无神界，他看着手中的书，心思却不知道转到哪里了。这时，一道红光而下，言烬知道是迦扬神兄回来了。
他放下了书朝着迦扬神兄而去。
“迦扬神兄。”
迦扬拍了下言烬肩膀，道：“我已经跟厄洛斯他们说了沉冥也去轮回渊了，厄洛斯和谛会尽量照顾沉冥的，其他的再多咱们也帮不上忙了。”
毕竟规矩在那，他们也不能做太多。
言烬微微颔首。
此时圣虺也托着下巴在走神，连迦扬回来都不知道。直到迦扬踹了他一脚，圣虺才反应了过来，不高兴道：“你回来了？”
“嗯。”
“见到他们了？”圣虺问道。
天道神界在哪里，谁都不知道，即使知道了恐怕也进不去。迦扬是虚无父神的混沌神，如果他说是有事见父神，是可以去天道神界的。
“嗯。”
“那你觐见虚无父神的理由是什么？”圣虺清咳道。
迦扬去天道神界总得有个说辞。
毕竟打扰了父神沉睡。
如果只是简单的小事，迦扬也会获罪，所以他这个理由必须要重。
“我说，我想去轮回渊。”迦扬道。
“？！”
言烬脸色微变。因为过于震惊，不小心把正在他怀里睡觉的幻祭给摔了出去。小白团直接滑到了桌子那，被磕到了脑袋。
幻祭下意识捂住了脑袋茫然看向四周。
不止言烬震惊，圣虺也同样震惊，他怔怔道：“你疯了？你打得过厄洛斯吗？你连厄洛斯都打不过你还去轮回渊？你找死啊！”
炽炼也惊到了。
他快步跑了过来，拉着迦扬神兄的衣服道：“哥，你……你……”
“我什么？一边待着去。”迦扬拽开了炽炼。
“不，我说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你去干嘛？”
“我去找死啊，这么多神，想想就知道打起来有多畅快了！”炽炼激动道。这简直就是他最完美的落幕舞台！
迦扬：“……”
“虚无父神同意了吗？”圣虺看着迦扬道。
迦扬摇了摇头，沉声道：“我去的时候父神还在沉睡，说是等醒了再说。”
众神沉默。
“哥，还有办法救四弟吗？”言烬忽然道。
“据我所知，这次神战将会决出八十九个最终活下来的生灵。这些生灵都会在新的宇宙混沌中获得新生。但依旧无法来到神界，只有获得前十名以内的才最终能回到各自神界。这么说吧，就相当于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前几名来内门，也就是现在的六道神界，后面的几十名则去咱们之前的混沌神界，新生的混沌神界，那里只受到天道法则管辖，相对来说比较自由。”
“那倒不如获得后面的名次。混沌神界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自由一些。”言烬缓缓道。
唯一的弊端便是不能见到六道父神。
但是自由。
言烬其实很怀念在混沌神界的日子，甚至说他也想去轮回渊。但是他不能，他身为圣道的徒儿，这样做是置师尊脸面而不顾。
迦扬看到言烬走神，不禁道：“你想回去？”
“啊？”言烬回过神。
其实迦扬大概已经猜到了，圣道父神虽然没有言烬跟断圯在一起，但也没有支持。也就是说言烬和断圯看似还是道侣，但是不像以前那般自由能经常见面，言烬还是会和以前一样大多数时间在圣道神界里修炼，见面只能是偶尔了。
或许千万年见一次的那种，只是有一个道侣的名头，比起受罚的沉冥和青圻来说好一点。
言烬没有说话。
师尊的确与自己谈过一次话，告诉了自己修炼的重要性。其实言烬也知道，他也没有埋怨，他只是莫名有点难过。
前世的言烬一直在圣道神界看书或修炼。
日复一日都是这样。
直至六道动荡，言烬也陨落，千万年后在一个混沌神界里重生。混沌神界不如圣道神界那般神力浓郁，风景也不美，更无法见到师尊时时刻刻聆听师尊教诲，甚至在混沌神界还有历练陨落的危险，不像是在圣道神界那般安全。
但言烬却喜欢上了在混沌神界的感觉。
他可以跟着兄弟们肆意玩乐，书不想读了时可以不读，可以适当的放松一下自己。还有迦扬神兄偶尔带他们去玩，不需要时刻端正自身，一刻都不能松懈。
那种自由是言烬从未体会过的。
他想，四弟也是这样想的，虽然他从未说过，但那时兄弟们都很开心。
“迦扬神兄，我不是因为断圯。”言烬不是那种必须时刻要跟断圯腻在一起的性格，他可以偶尔见面，甚至觉得这样更好。
他只是……忽然有些害怕了。
他怕，上次他们所有神在一起是他们最后一次聚集在一起。
五弟至今不知去哪里了。
四弟因为青圻的事情去了轮回渊，他很了解沉冥的实力，他担心沉冥回不来了。即使回来又如何？他与青圻之间的事大家都清楚。
等待沉冥的结局必定不会太好。
他真想再回到过去，真的很想，至少那时候他们兄弟都是在一起的。不像如今，散的散，伤的伤，走的走。
他们还有机会回到以前的日子吗？
回不去了，言烬很清楚。
包括他的好友，古提。他是佛道首徒，这个身份注定他永远不能动情，更别说对方还是杀道的神子，以杀道神界的规矩，他们也是永远不能在一起的。
没有一点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