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古代君臣(1 / 1)

之前何老山长临走时便对顾衡道,“谢诚他们,只是还有些不甘心。”

“他们,终究会放下的……”

在见识到,这朝堂终究是不需要他们之后,右相等人除了放下,也无可奈何了。

如今,用自愿离开朝堂的机会换取子孙余荫,也是个最好不过的解决方法了。

“方才衡还在敛彩斋见了右相的嫡孙。”顾衡对着明祁说道。

天下间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顾衡与罗庆在福满楼吃饭,福满楼对面的敛彩斋就出事了?

依照那谢巍的性情,定不是对方算计的。

那么就是右相算计的了。

今年要入仕,那么风流浪荡子的名声最好还是得洗刷洗刷。

右相依照着明祁的性情,知晓这次科举的主考官十有八九就是顾衡。

这是特意让谢巍来顾衡面前露露面呢。

想必明天之后,谢巍谢小公子赤子之心的言论也该传遍京城了。

“孤知晓,”明祁眼中微含笑意,“据说左相与连国公主相谈甚欢。”

“衡与连国公主谈什么,殿下莫不是不知道?”顾衡听着明祁这话,就知道自己准备礼物的事情瞒不住了。

不过……看着矜贵清冷的青年眸含期待的模样,顾衡忍不住轻笑出声,提醒道:“还没备好呢。”

“现成的礼倒是有一个,就是不知道殿下要不要?”顾衡凑近了明祁,悄声问道。

明祁抬眼,手掌悄无声息地伸了出来讨要。

顾衡便轻轻将自己的手放在了明祁掌中,他不疾不徐道:“暂时将衡自己抵押给殿下可好?”

“先生怎如同孩童般耍赖?”明祁假意微恼,眉眼疏冷却尽然消退,似冬日将尽被春风融了的溪水,看着清凌凌的,内里又暖暖柔柔的。

“哪里耍赖了?”顾衡明知故问。

“先生明明本来就是孤的。”极占有欲的话被君主说得平平常常。

“若先生这般,乔迁之礼,孤可就省下来了。”明祁维扬嘴角,说着构不成威胁的话,“到时也用孤来做抵押即可。”

比起还有数月的科举之事,近在眼前的,莫过于左相府建成,左相将行乔迁宴之事。

“殿下都已偷偷来衡这左相府多少次了?”顾衡笑道,“要抵乔迁礼可得早些抵才是。”

左相府建成,罗庆操心不少,但明祁也在其中掺和了不少,可是修了许多条条道道出来。

如今明祁能偷偷来左相府,便是因为左相府中,还修了一条直通宫中的密道。

“殿下不准躲。”顾衡故作凶巴巴的,速度极快地往明祁唇上亲了一口。

君主的唇是极柔软的,就像绵绵的糕点,还带着清甜的味道。

君主无奈,只得拥着顾衡,“又不是不给先生亲。”

“殿下……”

情人相依相偎,交颈间是低低的温情絮语。

风轻柔吹进院中,院中树上盛开的娇花随风微摆,偶尔一两朵鲜花紧紧依靠在一块,缠绵不休。瓣上枝叶间的露珠也被风摇得四处晃悠,不经意间便印入院中两人浅声低笑的身影。

————

时间转逝,转眼间,便是左相府开乔迁宴之时。

无数训练有素的婢女手持托盘,穿过长长的回廊,步履快速地将走进宴中,将膳食鲜果点心一一摆下。

“恭贺左相乔迁之喜!”

“恭喜恭喜左相!”

朝堂上大大小小的官员依次登场,朝顾衡道贺。

只一转眼,顾衡周身便围满了人影。

“素闻左相之名,左相当真是年少有为。”

“左相,我那犬子正是雨泽书院所出,说来还有幸受过您教导一二……”

“左相,前些日子受您照顾……”

恭维声、道喜声、交谈声交织在一起,热热闹闹。

顾衡妥帖无比地与人交谈着,笑如春风满面,只一看,便知是芝兰玉树、风姿卓绝的君子人物。

“右相到——”

顾衡走去将人迎了进来。

右相是典型的文人模样,一身长衫,留着长长的胡须,眼中带着精光,面容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俊美模样。

“右相能来,衡这当真蓬荜生辉。”顾衡与之笑道。

“不敢当不敢当,”右相摇头,他拉过身后的青年道,“前些日子多亏左相照顾这小子。”

谢巍走进俯身行礼,“见过左相。”

“谢公子本身便才华横溢,哪是衡所帮的?”顾衡跟着对方客气道。

顾衡知道了右相的打算,自然暗中推了一把。

果不其然,在见过他之后,谢巍洗刷完风流名声,便开始四处活跃于京城的文会之中。

不过几日,便有名声传出。

于情于理,无论是看在右相急流勇退省了许多麻烦事,还是看在他师傅的面上,顾衡也就顺手看顾了谢巍几分。

右相含笑再次与顾衡客气寒暄了几声,才拉着谢巍走进宴席之中。

再过几日,右相就要再次致仕了。这一次,君主应该就该允了对方了。

这段时间,右相也就不复往日的低调,到处拉着谢巍见人,将自己手中的人脉交到谢巍手中。顾衡的乔迁宴,该来的人都会来,自然是个好机会。

不仅大臣纷纷到来,右相到来不久,天子銮驾也停在了左相府外。

“天子到——”

君主一到,宴上众人自然起身相迎。

“见过陛下。”行礼声匆匆而至。

“诸卿请起。”明祁点了点头。

按常理来讲,宴会主人应当是坐上席的。但天子到来,上席自当天子坐。

“先生,来——”

顾衡本来打算挪出个位来,却直接被明祁拉着一起坐了上席。

“今日是先生的乔迁宴,孤不好喧宾夺主。”

“诸位欢饮便是。”

明祁坐于上首淡声道。

君主这般说,朝臣自然按着做。

宴会再次恢复了喧喧闹闹的欢乐。

“殿下可算来了。”顾衡在明祁面前叹道。

明祁一来,他总算是可以歇歇了。

“先生何必事事亲自作为?”明祁望着顾衡面上的倦色,微皱了眉。

“今日是衡开宴,自然要亲身招待的。“

顾衡安抚了一下明祁,“也就这么一次,以后他们要来烦衡,衡也不理会了。”

这一次开宴,也是正式与朝中大臣相互来往。

之前他是太子幕僚,无需与朝中大臣来往。后来他虽为左相,但除事务之外,也没有与任何大臣接触。

这些大臣心中好奇,自然热情了许多。

再则……“衡今日可是收到了无数好礼,到时候带着殿下看看?”

顾衡今日之宴,对于一些人来讲,可不是什么好宴。

许多朝臣都知君主有裁撤官员之意。那些无才无能的人自然慌得很,想避这一祸。

如何避?如今的君主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顾衡自然就被盯上了。

这次的乔迁宴,他们准备许久,就想着讨顾衡欢喜,好让顾衡在君主面前美言几句呢!

顾衡等的就是他们送上门来的把柄。

十个官员九个贪,无非是贪多贪少的问题。

贪的多的,今日送的礼也就厚重多了。拿着这些礼,也可以直接清算他们了。

“罗兄前些日子还在烦恼裁撤一事,如今正好给罗兄一个借口。”

明祁微微颔首,他借着桌下袖中的遮掩,握住了顾衡的手,“先生辛苦了。”

明祁是知道开宴会的繁忙的。但他性情冷淡,朝中人也皆知,便是开了宴会,自然也无人敢来打扰。

上首的人在交谈,下首的人在说上首之人。

“没想到陛下对左相如此看重,竟亲自到这宴席中来。”有人看着上座两人,眯起了眼。

“贺兄不是早就知道吗?”旁边的人笑他惺惺作态,“方才贺兄可是在府中细细准备了的,陛下不来,贺兄的准备可就白费了。”

“便是陛下不来,我也是郑重准备的。要知道,陛下可是尊着左相为先生的。”贺兄摇头叹道。

“贺兄林兄,行酒令就缺你们俩了。”有人喊道。

“就来。”贺谦与林荪同时应道。

宴会之中,无非吃喝玩乐。

顾衡并没有请来舞姬助兴,来宴会的人一样自得其乐,熟练地开始了行酒令。

一应一答,谈笑间吟诵声不止,才气四溢,风雅和然。

似乎每个人都在此刻被文曲星高照了一般,钟灵毓秀的诗句的层出不止。

行酒令中,每个人都是言笑晏晏,高声赞叹彼此的才华。

“他们这是早就知晓陛下会来,做好了充分准备。”顾衡轻笑摇头。

“做戏太过了。”明祁淡淡评价道。

“还不是人人都想要殿下的好印象?”顾衡一手支颐,将面前特意做好的甜汤送到明祁手边,“殿下先吃点?”

明祁执勺摇起甜汤,清透的汤水送入口中,是满满的甜意。

顾衡让明祁先品尝着桌上的膳食,便走下去解了围。

“诸位倒是顾着行酒令了,这桌上的膳食可还等着诸位品尝呢。”

“少饮酒,多食些菜,”顾衡走进笑道,“不然到时候诸位府中的夫人闻得酒气,可就得来质询衡了。”

组成行酒令的人此刻可谓是十分尴尬的。

他们都知晓,这次宴会君主可能会来。

于是,每一个人都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打算在宴中一鸣惊人入君主的眼。

结果,别人也如同自己一样的心思。

这般下来,倒是让这行酒令假到不能再假。

他们也知道,这番打算是打了水漂的。但也不能强行停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如今顾衡来解围,他们可谓是求之不得的。

“哪的话,我家夫人可不限我饮酒。林兄夫人才管得严。”有人顺势应道。

众人嬉笑,气氛才缓解了下来。

“左相,来来来,这么多酒,我等不喝,您可得喝点。”有人拉住了顾衡。

开玩笑,这么可能让顾衡再跑去跟君主坐一块,他们还有好些事情要与顾衡讲。

顾衡推辞几番,在众人的合力下,也渐渐饮下了些酒。

酒并不烈,但饮得多了,自然也醉人。

见着顾衡眼中漫上了醉意,灌着酒的众人才停了手。

“左相,您而今也将将及冠,可有婚配打算?”有朝臣试探性问道。

一问此事,顾衡还没出口回答,便有人急急道:“我有一侄女,蕙心兰质,心灵手巧……”

话语未落,便被人截了去,“我有一嫡幼女,正好双十年华,与左相是极相配的。”

“要我说,左相如今正是前途无量的时候,还得细细考量婚事,”话语说着,便是一转,“我前些日子正好得了几个扬州瘦马……”

顾衡伸手抚额,佯装不适,似是什么都听不进去般不言不语。

原来还不只是来给他送礼的,还来给他送人的。

争吵声越发激烈,一人一句接连不断。

突兀的,丝竹声骤然停歇,争吵声也戛然而止。

君主不知何时站在了旁边,面容冷肃,他寒声道,“孤竟不知,诸卿竟这般在意左相的婚事。”

神情漠然,眼中是沉沉的冷意。这是君主发怒的征兆。

围着顾衡的朝臣一个接一个地跪了下来,低首伏地,后背浸满了冷汗。

“请陛下恕罪!”不知何来的寒意终于将他们冻得清醒了过来,他们瑟瑟发抖,“臣等言行无状,还请陛下恕罪!”

“孤可不知,孤的朝臣是这般习惯弄虚作假、奢靡成风。”

“竟将送人之事说得如此随意!”明祁呵斥道。

一句接一句的话语,让朝臣的头越发地低了下来。

他们知道,这回可能完了!

先是行酒令的弄虚作假,再是酒气上涌不清醒的御前失仪,还有当着这位陛下的面逼迫左相……

果然,“既然诸卿如此喜欢做媒拉纤,也不用来为孤办事了。”明祁说罢,甩袖离开。

此言一出,伏在地上的朝臣身体便是一软,倾倒于地。

他们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生成这样?!

明明是来讨好左相与君主的,怎么反而惹上了祸?!

宴席开时,人人欢声笑语,目露期待。

宴席散时,人人垂头丧气,沉默离开。

他们都知晓,君主在抓他们的把柄。但他们明明是最谨慎不过的,怎么会在宴会中当众做出这些事来?

利益熏心的人离开了,冷眼旁观的人离开了,含笑与顾衡交好的人也渐渐离开了。

顾衡送走了所有人,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中。

书房中灯火通明,早已甩袖离开的君主坐在书房中看着书,沉静的侧脸在火光的映照下越发显得雍容端华。

顾衡走进,眸中朦朦胧胧的醉意好似未散,遮掩住其中的幽深。

他轻声道,“殿下,生气了?”

“没有。”君主没有放下书,他只是敛了眉,垂了眸,不敢看自己的左相。

“殿下就是生气了。”顾衡没有理会明祁的否认,又再一次强调道。

明祁觉得有些不对,他抬眼,就瞧见了顾衡眼中亮晶晶的笑意。

这是在高兴什么?明祁有些不解。但他终于肯定了顾衡的话。

“是,生气了。”君主淡淡道,眉眼是真切的羞怒。

他不是在生顾衡的气,是在生自己的气。

他因着宴会上的一时之气,竟然肆意毁了顾衡的乔迁宴,着实不该。

“先生,对不起……”话语里藏着极深极深的低落。

“殿下……”为什么要道歉?顾衡眼中是真切的迷惑,他稳住脑中摇摇晃晃的感觉,凭着感知捉住明祁的另一只手。

明祁的另一只手紧握着,顾衡沉默地掰开手指,就见到了掌心中深深的凹陷。

看起来掐得极为用力。

顾衡面上的笑意尽数收敛起来,“殿下,这是在干什么?”

“殿下还记得答应过衡什么吗?”顾衡有些怄气了。

自己仔仔细细保护的宝物,千防万防就怕伤到,放在手心里捧着。结果现在宝物自己想不开,居然没有告知他这个主人,就自己伤害自己。

顾衡觉得自己非常、非常地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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