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有问题吗?”顾衡反问道。他神色淡定,仿佛不是提了一味穿肠噬骨的毒药,而是一种普通的滋补药材罢了。
小厮讨喜的圆乎乎脸上多一点为难,“这、这药弟子做不得主,先生能不能……”
“能不能将那药方予我带去给周总管瞧瞧?”小厮吞吞吐吐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渐渐低下了头。
“非是不信任先生,只是此药毒性太烈,弟子怕周总管不信弟子……”他垂头丧气,也知自己的要求万分无理。
下一刻,一张密密麻麻写好的药方被放在了小厮的面前,上边还带着湿润的墨水痕迹。
小厮惊喜地抬头,“谢谢先生!”
“弟子这就去寻周总管!”少年说着,攥紧药方噔噔噔地离开。
徒留在原地的青年轻笑着摇了摇头,再次走进了药房。
“他真的这么说?”一只饱经风霜的手拿着药方,布满的手指在上边的墨字一一划过。
每一味药材,都代表着一种剧毒。
而今,这些药材被放在了同一张药方上。这张药方,还被其主人说,有滋补疗护的药效。
“是。”在顾衡面前恭敬腼腆的少年此刻一脸冰冷,垂首回道。
相貌普通的中年男子低头沉吟了半响,终是轻轻将药方折了起来,“那就把药材送过去。”
“至于药方……”
“送去给风老看看,”周总管的声音带了一点叹息,“也是时候了。”
不管是顾衡这些日子的动向,还是这张不知何用的药方,都代表着一个事实——顾衡在蠢蠢欲动地试探了。
那么,他们也是时候该铲除这个隐患了。
“那今日的号脉……”少年微微敛眉。
“庄主未曾下令,自然一如往常。”周总管沉声道。
于是,第二天清晨,顾衡一如往常地来到了存玉山庄的主人面前。
金乌未起,天色将将清亮,隐隐约约的云彩在天边飘荡,让浅浅的蓝色仿佛被笼罩了一层薄雾,朦胧又和缓。
“先生。”在亭中的存玉山庄庄主对着顾衡微微颔首。
亭子并不精致,仿佛由着一块古朴的灰色山石随意分割而来,细看四角的棱柱边缘都有着锋利的痕迹。
亭中只有一张石桌和几张石凳。而亭子外边,是漫漫的湖水,既不见一点绿意,也不见一点生机。人在亭中,能感受到的,只有清晨漫无边际的凉风。寒意顺着缝隙一点点钻进骨子里。
“清晨风寒,庄主该注意着些的。”顾衡走近。责备的话语,他却是说得平和又沉静,仿佛只是履行着一个医者该有的提醒。
“是我错了。”内敛又清冷的青年轻声回着。却没有承诺以后不再这般。
一个关心得敷衍,一个也答得敷衍。
偏生两人从容自若,云淡风轻地交谈着,倒显得再正常不过。
“庄主,请。”顾衡悄然拿出一个软垫置于石桌上,向着明祁示意道。
气度清华的青年顿了顿,这才将自己的手腕放在了软垫上。
“往常号脉,并无此物。”明祁淡淡道。
比起石桌冰冷的触感,软垫上,还有一些残存的人体温度。
顾衡只看着那截手腕,淡青色血管在苍白的皮肉下分外明显,看似脆弱易折,是武者的命脉所在,然而实际上,只一瞬间,就足够这只手来取走他的性命了。
“用着此物,脉象更清晰些。”顾衡答道。
他的指头轻轻搭上了那抹手腕,又带来了一份暖暖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