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说着曲解明祁的话语,顾衡却是步履匆匆走出了自己的院子，几近落荒而逃。
“哎，先生！”门口守着的小厮用着惊讶的目光看着顾衡心不在焉离去,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拦。毕竟自家的庄主还在院内，此刻顾衡的离去,极有可能是被默许的。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明祁便缓缓走出。一向淡漠平静的人此刻却是柔和了几分气场，“以后先生要走,不必拦了。”平平淡淡的语气中，暗藏了几分笑意。
“是。”小厮垂首，望着那绣着暗纹的白色衣摆，随着沉冷端华的身影渐行渐远。
另一边，走出院门的顾衡过了许久,才恍然回过神来。
凉风习习,顾衡耳尖消下去的红意又悄然泛了上来。果然一放松,他就控制不住自己在伴侣面前的情绪。
这也就算了，偏生到最后，反倒是他被伴侣哄得受不住落荒而逃了。
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顾先生一向好面子极了。今天的事情,固然是他顺势而为，却也硬生生地暴露出他沾酸吃醋的内里,怎能不让他恼羞之极？！
温润的青年骤然生恼，便如同纯白的云霞一点点染上旖旎的朱红，朱红晕染开来,烈烈辉映,让人心醉神迷。
来人眼中含了惊艳,却极为有礼地在几步之外停下脚步,微微施礼，“见过顾先生。”
顾衡沉静地平视着来人，清秀的面貌上腼腆的笑意，看似无害，眼中却是微光暗暗闪烁，眼光漂移，暗自心虚。
顾衡视若无睹，他面上的神情早已收敛得一干二净，“原来是风师兄。”
风洵连连摇头，不敢应下这声师兄。他歉意一笑，“师父唤我寻您。”
顾衡失笑，他一出院门风老便来找他，可见风老是派人时时盯紧了他的院子。
可真是将风老得罪惨了。
这般想着，顾衡面上不变，仍是一派笑吟吟的模样。
“那便走吧，风老想必是等了许久了。”
等了许久的风老在顾衡来时却是冷了脸色，将其视而不见。
老者一向打理得整整齐齐的白胡此时乱糟糟成一团，染上了黑色的尘土与污迹。而那双粗糙沧桑布满茧子的手却在灵活地处理着药材。
顾衡苦笑着上前，“前辈。”
风老瞧都不瞧顾衡一眼，只手中杵槌用力地砸着药钵，一下又一下，将药钵里头的药材砸了个粉碎，好似砸仇人的脑袋似的，恨不得将其碾成粉末才肯罢休。
顾衡浑然不顾风老的脸色，只静静地站在了风老身旁。等到风老放下手中的药钵，伸手欲将桌上的一味药材放入钵中时，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提醒道，“前辈，前一味还需再研磨一刻钟。”
不然药力还未彻底挥发出来，就加入另一味药材，这份药就毁了。
风老放入药材的手指一僵。他霍然扔下药材与药钵，药钵哐当一声被扔在桌上，桌上摆着的药材就随之震了一震，黑灰色的药粉被洒出了许些。
风老心疼地手指颤了颤，却还是狠狠心视而不见盯着顾衡，冷声道，“顾先生不愧是鬼医高徒，倒是什么都懂。”
顾衡默不作声，任由风老骂得七窍生烟。
“老夫需要你教吗？老夫不需要！”
“多能耐！你鬼医一脉除了会毒害人之外还会做什么！哦，对！还会把一张好好的药方弄成折腾得人生不如死的毒方！！”
“现在要来对别的医者指手画脚吗？！要把别人好好的药材也改成毒药才肯罢休吗？！”
风老骂得脸红脖子粗，整个人暴跳如雷恨不得找个扫帚将顾衡扫地出门。
经了他的手却还是让顾衡找到机会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了手脚，害得明祁内力尽失！风老何其地自责！
更让他耿耿于怀的是，如果不是后面明祁自行发现了内力尽失的事情，他还一点都察觉不到！没有对那张药方有丝毫的怀疑！甚至将其奉为珍宝！
他枉为医者！
顾衡默默往后移了几步，他淡声道，“前辈，是您唤我来的。”
“那张药方最终成了那般药效，也是无可奈何的结果。”
“当务之急，是解决庄主的后遗之症。”
“这，不就是前辈唤我前来的原因吗？”顾衡不疾不徐地缓声叙说着。好似当初亲手造成所谓的后遗症之人，不是他一般。
风老的怒骂戛然而止，整个院中突兀地寂然无声起来。
寂静了许久，老人清亮的声音才掺和了几分嘶哑响起，“庄主的后遗症，还能治好吗？”
“不试上一试，前辈怎么知道结果？”顾衡轻声答道。
他将目光不经意间瞥向门外，又缓缓移开，垂下了眼眸。
自然是能够治好的。
只是还不是现在，得耐心等等。等到暗处的那些人一个一个跳出来。
等到……明祁真正恨“他”欲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