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桃夭进来给谢岚铺床。
“我今天晚上要出去一趟，你和绮罗警醒着点。”谢岚伸了个懒腰。
“娵訾，走吧。”
娵訾从后窗跳进来，揽起谢岚，当着桃夭与绮罗的面从后窗跳出去。
“今日该我守夜，桃夭姐姐快回去睡吧，我小心着些。”
“放轻松，平日没人来找小姐，不会出什么事。”
安慰过绮罗，桃夭依旧将床铺好，吹熄了蜡烛，轻手轻脚地从屋内退了出来，对守在廊下的两个二等丫鬟道：“小姐已经睡下了，快回去休息吧。”
一切与平时无二。
*
娵訾带着谢岚一路运着轻功进了左相府，很轻易地向着还亮灯的书房而去。
“我白天已经探好路了，以后来会很方便。”娵訾压低嗓子对谢岚道。
“房间内就一道呼吸，小主子站着别动，我去看一眼。”说罢，绮罗将谢岚放在背光的角落，自己跃身上了屋顶掀开瓦片看了一眼。
将瓦片复原，娵訾从房顶上跳下来。
“就他一个，我们进去？”
谢岚点头，于是娵訾捡了个小石子用巧劲打在窗户纸上，只发出声响却并未将窗户纸打破。
不一会，左相便来打开了窗户。
看见谢岚，他神情微讶：“怎么这时候来了？快进来。”
娵訾帮着谢岚从窗户跳进去站在角落，确定不会因为烛火将谢岚的影子打在窗户上。
左相将窗户关上，又调整了烛火的位置，谢岚这才走到桌前坐下。
“老爷？”察觉到烛光的变化，外头的小厮问了一句。
“无事。”荣恩回答。
于是门外又安静下来。
“今日你让这位姑娘来给我送信，我本想写回信，却有些事不太好写出来，便问她你可有时间同我面谈，不想你今晚就来了。”
谢岚应了一声：“实在抱歉，住在尚书府人多眼杂的，我若是经常出门恐怕会引得尚书夫人怀疑，只能夜探相府，多有叨扰，丞相大人海涵。”
荣恩摇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若论起来，我同你母亲亲如兄妹，你当唤我一声舅舅，自家人哪讲这些虚礼？”
谢岚并不矫情：“既然如此，谢岚厚颜唤相爷一声舅舅，有话便直说了，当年之事，我们这位圣上可有参与？”
荣恩回答：“外甥女也知道，如今朝堂上我与右相斗得不可开交，而当年之事右相绝对参与，皇上是希望我与右相斗一斗的，若论资历，这相位不该由我来做，皇上越阶提我做了左相，怕是因着先生的原因。
右相此人老奸巨猾，谁若用他，他必定是要留下些证据以防兔死狗烹，可皇上对付起他来无所顾忌，恐怕右相构陷先生并非皇上授意。
故此，我推测皇上并未参与当年先生的案子。对如今圣上而言，恐怕能为先生洗脱冤屈才是他希望的，先生虽然获罪，天下仍有大半读书人相信先生清白，若能为先生平反也是让皇上名声更好听，令天下读书人归心的好事。”
谢岚若有所思：“所以，您是希望我与皇上互通有无？”
“是这样，只是还要问你怎么想，此事利大于弊，皇上必定掌握着我们不知道的许多事，若能叫皇上信任，很多事办起来会顺畅很多。”
谢岚下意识地叩了叩桌角：“我手中筹码不多，贸然暴露于皇上眼前，恐怕于皇上而言只会是好用的棋子，任何一个霍家后人都可以替代，再等等，我叫人查探的消息应当还要些时日，那时再见皇上也有些底气。”
荣恩也承认谢岚想得有道理：“外甥女还记得我给你的账本？那本账有问题是一定的，但是缺少奉天府的税收账本，没法子核实，确实难办。”
谢岚很肯定地说：“三皇子常年处在京中，在封地满打满算呆不了几个月，他能知道什么？但凡下面人有隐瞒，他就是睁眼瞎，若是有人瞒报，他也只会以为封地歉收，真正将事情捅出来了他着实百口莫辩。”
“正是如此，我们才要从奉天府的账本入手，只是当年大火烧得干净，别说账本，听说当年宿在偏房的两个账房先生都烧死在里面了。”
谢岚一声冷笑：“也真是够狠心的，人命比草贱。”
“我这十五年往奉天府去了不少人，只怕是账本真的没有留存。”荣恩想到这个也头疼。
“你刚刚一番话倒给了我思路，右相老奸巨猾必定会留下一些证据以防兔死狗烹，说不定右相手里还有账本。”
“右相府戒备森严，我也曾命人前去探查，不论是扮成小厮还是夜半刺探都很快没了消息，你若是要查他，恐怕要费不少功夫。”
这倒越发让谢岚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恐怕右相手里真的有什么东西，他防的也许不是你我的刺探，而是当年外祖父一案的真正主谋，那主谋想到右相手里的东西恐怕也是寝食难安。”
“正是如此，你可要千万小心，有些事不可为不要强求，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多谢舅舅记挂，谢岚记住了。深露重，舅舅也早些休息，谢岚先回去了。”谢岚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当下也不再多说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谢岚，你要记住，你还不到十五岁，有什么事可以跟我们说说，荣家与霍家还有大人在，不必什么事都要你一个孩子来承担。”
谢岚已经走到窗前，手搭在窗沿上翻窗的动作一顿：“谢岚记住了，舅舅早些休息。”
荣恩没再说什么，看着谢岚翻窗离开，娵訾抱起谢岚一跃而起，很快便融入无边的夜色。
*
回到尚书府，谢岚从后窗翻进自己的屋子，惊醒了倚着床柱坐在地上困到点头的绮罗。
绮罗捂住自己的嘴，好歹没吓得叫出声来。
谢岚脱下外面罩着的夜行衣，摸黑迅速洗漱：“不必担心，快去外面睡吧。”
绮罗这才起身，揉一揉酸麻的腿，一瘸一拐的到外间小榻上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