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正君听过姜明涟的话，脸上有了笑模样：“涟姐儿怎么来了？有事找爷爷？”
“哪呀！我是听说谢家母女来了，跟着母亲去了前厅没见着谢岚，问了下人来找她的，就听见你们在屋里说话了。”
姜正君笑道：“没点规矩！好了，你们一起去前厅吧。”
姜明涟翻了个白眼，礼也没行，拽着谢岚便出了门。
姜正君在谢岚出门后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将脸掩在手掌之中久久未抬头，挺直的肩膀缓缓佝偻起来，仿佛老去了十几岁。
姜明涟拉着谢岚走了一段才颇为感慨地说：“我说怎么看你这么面善，原来我们就是一家人。”
谢岚笑着说：“总是有些缘分在的，但是出了姜府……”
“我又不傻，”姜明涟翻了个白眼，“走吧，母亲与谢夫人已经在前厅等着咱俩了。”
谢岚到的时候，梁褚玉已经从前厅走出来。
姜夫人好奇地打量了谢岚一眼，好奇谢岚为什么会被自己公公叫走，却也没多问。
“见过姜夫人，”谢岚行了一礼，“谢过梁小姐仗义执言，谢岚心中感激。”
姜夫人笑着抬了抬手：“好孩子，快起来吧。”
几人再寒暄一阵，终于出了姜府。
坐在马车上，梁褚玉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梁褚玉一路上心事重重的样子，到了尚书府便打发两个女儿回房间抄书，带着谢岚往她的玉褚院去。
进了屋，郑嬷嬷守住门，屋内只剩谢岚与梁褚玉。
谢岚第一句话道：“我的生母是霍风华。”
梁褚玉觉得头晕。
跟自己斗了整个少女时代的人，居然同自己的夫君……
谢岚第二句话：“若论及血缘，我应当是谢无疾的女儿。”
梁褚玉觉得胸口的一口气顺了不少，却突然反应过来。
谢无疾！自己的小叔子！
那人……
于是梁褚玉扬声道：“郑嬷嬷，你亲自去请老爷到母亲那里去，叫他不论做什么都要到！”
接着站起来，一把抓住谢岚的胳膊：“跟我走。”
梁褚玉拽着谢岚一路到老夫人的福寿院。
进门去见到谢道远已经等在屋里，老夫人一身常服坐在上首。
梁褚玉顾不得太多，上来便赶人：“你们不用侍候了，留个人在门外守着，剩下的人都下去吧。”
下人们看向老夫人，见老夫人微微点头，悄无声息地鱼贯而出。
“什么事这样着急忙慌的？”老夫人眉头微皱。
自己这儿媳向来处事周全，这样失礼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
“叫她自己说。”梁褚玉将谢岚向前推了一把，自己紧挨着谢道远坐下，手微微发抖的握住谢道远的手。
谢岚倍感头疼，一天之内面对两个老人……
实在是叫人无奈，可又不得不说。
“我并非谢大人的亲生女儿，论起血缘，我生父应当是谢无疾。”
谢老夫人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伸手扶住软榻上的靠枕。
“谁？你是谁的女儿？”
“……谢无疾。当年他赴任经过扬州遇见了母亲。”
谢老夫人重重喘了口气：“好，好，哪怕你母亲身份低些，好歹给疾哥儿留了个后，好事，这是好事。”
谢岚轻轻握了握身侧垂着的手。
“我母亲也是逼不得已才流落至画舫，若是当年没有谢无疾……”
谢岚说到这，微微茫然。
是啊，没有谢无疾，母亲的情况也不会好太多。
母亲被追查，只得躲在画舫，谢无疾好歹给母亲留下了些人做保护，那些人也死的死伤的伤没剩下几个。
若是没有谢无疾，母亲未必能活得更久。
“你对你父亲可是心怀怨恨？”谢道远注意到谢岚从头到尾没叫过谢无疾一声“父亲”。
“……我不知道。”谢岚回答。
多少年来只怨谢无疾为何让母亲怀上自己又不能保护好她，导致霍风华早早去世
可却从没想过没遇见谢无疾，没有谢无疾的保护，霍风华也未必会更好。
梁褚玉没忍住插话：“谢岚的母亲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的女子，她是霍风华。”
谢老夫人一愣。
霍风华，“京城双姝”之一，当年多少青年才俊的年少慕艾。
少有人知道的是，谢家与霍家差点结亲，若不是当年霍家一事出的巧，怕是霍风华已经是谢无疾明媒正娶的妻子。
兜兜转转两人还是有夫妻缘分。
“那你母亲还活着？”
好似知道霍风华的人都笃信霍风华那样张扬的女子一定会活得比所有人都快活。
说起谢岚的母亲，如果是普通舞女，那死了便是死了。
但若是霍风华那就一定是托词，她一定还活得好好的。
没人相信霍风华会早早死去。
“我初来谢府便说过，母亲一场急病去了……毕竟画舫那地方最是磨人。”
谢老夫人一怔，几乎能想象到一个大着肚子的女子在画舫是要受多少磋磨。
“谢家……对不住你母亲，我召集族老们明日来府上开宗祠，得让你母亲作为谢家儿媳记上族谱……”
“不必了，谢无疾尚且留在族谱上便已经是极大的风险，若让人知道他还有个女儿，谢家也不会好过，另外，我来上都是为了替霍家伸冤，作为庶女行事还算方便，若是谢无疾的女儿，未免太过打眼了一些。”
谢道远没忍住为谢无疾解释一句：“你不要怨恨你父亲，他……当年之事并非那样简单，他是逼不得已。”
谢岚当然知道谢道远指的是什么。
谢无疾作为谢家幺儿单从名字便能看出家人对他的期许，无疾无疾，只盼他无病无灾平安长大。
就这样在满门文人的谢家偏出了谢无疾这么一个习武的异类，私下里更是与姜正君多有讨教学习，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也正因如此才认识了霍风华，霍、谢两家才起了结亲的心思。
却没想到霍家一夕倾倒，结亲一事便也作罢，
后来谢无疾也得到先帝赏识，封他做了戍边将军，上任的路上途经扬州遇见正巧流落画舫的霍风华，这才有了谢岚。
而谢无疾在一场战争中公然投敌，幸而当时三皇子的死牵扯出四皇子，分去了先帝大部分注意，并未过多关注谢家，只是罢免了谢老太爷的官职，谢道远入仕后也一路升官坐到了工部尚书。
可通敌是抄家灭族株连九族的大事，证据确凿，先帝即便关注于两个儿子的争斗也不该对此事轻拿轻放。
明眼人几乎一看便知当年的事有蹊跷，谢道远才有此一说。
有些话不能说明白，只能这样旁敲侧击着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