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句实话，唐渊这梦做的极为平和，他没有看到任何一惊一乍的画面，也没有遇到什么长相可怖奇怪的鬼怪。唐渊现在回想，所有的画面竟然全部都像是静止的一般。
但，极其可怕。
比唐渊至今经历的任何一件事情，都要可怕的多。以至于他回想那个全然忘却的画面的时候，有多种他无法形容，但都是令人胆寒的情绪通通从四面八方涌向唐渊，几乎要将他的胸膛撑爆。
唐渊保持着那个姿势，静静地躺了一阵，背后的汗消了，但身后黏糊糊的感觉仍是没有散去。于是他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去院中。
村中的清晨常有雾。吸一口进去，感觉口鼻里都是水。
唐渊伸了个懒腰，身体各种的酸痛稍有缓解。
院门外，他听到“沙沙”的脚步声。抬头一看，是陈清焰。
他看到唐渊站在院子里，有些诧异：“不再多休息一会儿？身体怎么样？”
“好。”唐渊答：“倒是你，才回来？”
陈清焰“嗯”了一声：“处理完那些东西后，我去了那座山，确认了一下里面代替生人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想到了那副嵌在山体里的棺材，唐渊纳闷道：“怎么办到的？”
“很简单。”陈清焰简单的三个字就打发了唐渊：“里面是一个纸扎的小人，之前我和钟灵推断可能只是贴身衣物，没想到更邪。也所以，那老人一再成功吧。”
陈清焰说着，坐在了院子里的小木凳上。上面积攒了整个凌晨的露水，但他毫不在意。陈清焰目光眺望着远处的矮山，神色宁静，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我……”唐渊略略犹豫了一下，决定向陈清焰说出心里的困惑：“走完那条路后，梦到了奇怪的东西。”
为了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唐渊将整个梦境一五一十地叙述给陈清焰。这过程中，陈清焰神色一层未变，自然看不出情绪上有何起伏。
“我不知道你说的那是什么地方。但我觉得，你不应该打开那扇门。”
一扇门的背后，似乎真的有着什么特别的含义。唐渊想到他忽略了的“钟灵”那一声告别——当时，如果他没有分神，问出两个人所在的地方，眼下这些虽然不能说是迎刃而解，但至少，能有些线索。
看着唐渊依旧眉头紧锁的样子，陈清焰出声安慰：
“走过阴路后和那边的联系要有一点时间才能斩断。梦，算是最后连接的消失的地方。所以你不管看到什么光怪陆离的事情，都不算稀奇。不过……那个像钟灵的人叫什么名字，你真的想不起来了？”
陈清焰临时话锋一转，让唐渊诧异之余，脑袋也有点发懵。这个人讲话的方式和一般的人不同，他总是将一句话说的极其复杂，需要迟疑片刻才能反映。
当下这个唐渊本就混沌的时刻，听懂陈清焰的话，比平时更费时间。
停滞了大约五六秒后，唐渊摇了摇头。陈清焰依旧是一脸温和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唐渊几乎没有可能和陈清焰单独相处，通常的情况是，他的身边一定跟着钟灵，而有钟灵的地方，未必有陈清焰。
钟灵这样一个对世事冷漠的人，似乎对陈清焰异常的依赖。
眼下机会难得，唐渊将此前那个一直压在心底的重大疑问，问了出来。
“有一天的凌晨，我和程昱半夜回去，看到了你和老张，在乾坤街的尽头，那天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陈清焰笑着看了唐渊一眼，反问：“你觉得呢？”
“我就是因为想不到所以才问你。”
毕竟哪一个正常人会在凌晨的井边荒诞？
“这件事，”陈清焰笑：“我估计在我们回去后，你很快就可以知道了。”
唐渊现在明白从第一次见到陈清焰，他就觉得别扭的地方是哪里了。他太爱故弄玄虚，算起来自己也算是和陈清焰接触过几次，但他看这个人，却总觉得在他的外面包着一层玻璃纸。
隔着这一层，就算是你想要看得再清楚，也都是模糊的映像。
和唐渊最开始面试时，看到的那个姓孙的马赛克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心知从这个人的嘴里是听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唐渊干脆不再追问。连夜的噩梦加上清晨的吃瘪，他压着心里的一股火，沉默不语地看着远方的天空逐渐变亮变白。
后来的时间里，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唐渊先坐不住了。他没有跟陈清焰打招呼，直接返回了屋里。一开门，他看见钟灵也已经醒了，趴在窗户上，直勾勾地看着陈清焰的背影，入神程度，就连唐渊进来了也没有发觉。
小时候老人经常吓唬小孩子，你要是不睡觉，就会被扒窗户的人发现，然后把你抓走吃掉。
唐渊早慧，对这些不怎么信，但今天看到钟灵，突然觉得这故事有原型可循。
“钟灵。”
贴在窗户上的少女缓慢回头，一副“你有什么事儿”的神情看着唐渊。
唐渊手指了指钟灵的衣襟：“你衣服被窗户上的水蹭湿了。”
钟灵低头一看，果然。
“纸抽在抽屉里。”
钟灵拉开小桌子的第一个抽屉，拿出纸巾时，她动作一滞。唐渊看到她突然皱起眉，盯着抽屉里面。
唐渊走过去：“怎么了？”
“下面……有一个相框。”钟灵说着，将相框拿了出来。她仔细地看着上面的三个人。
一家三口面前的桌子上放着的蛋糕上写着“生日快乐”三个字，且三个人都带着寿星帽，看不出这一天到底谁是寿星。
从衣着打扮看来，这至少是十五年前的照片了。
幸好它一直都被珍藏在相框里，除了相框的玻璃有点发乌以外，相片本体保存的很好。
这是一张极其普通的照片，钟灵注意到它的原因，是因为上面的三个人的脸，她相当的熟悉。
钟灵将照片举到唐渊的面前，一双死鱼眼略过相框，盯着唐渊不满蛛网状红血丝的双眼。
“他们三个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