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外城被暴民们彻底的占领后,马尔多纳多公爵和他的追随者们便一同走向城镇中心的堡垒。当他路过一座残破的教堂后,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注视着眼前高大庄严的东正教式样的教堂。不错,这座教堂正是当初举行过继仪式的那一座。
“没想到我第二次来到这里居然是以这样的形式……”他转过头,瞧了一眼身后全副武装的贵族、骑士、士兵,以及那些被煽动起来进攻埃德萨的暴民,看着他们充满了信任的眼神,他心中不禁感叹世事无常。 他此时倒是不着急去包围内城,因为已经有暴民去了。不管这些暴民究竟有多菜,内城里面人数不多确实是事实。虽说今天运气不大好,选定的日子正好是莱德斯马召集城内或者附近村庄的骑士、宫廷贵族以及其他有头有脸的人物举办宴会的日子。 里面坐着的人大多数都很有些武艺,要是让他们拿着长剑和大盾组成盾墙,如果面临人数差不多的敌人,那自然是砍瓜切菜,但是包围城堡的暴民实在是太多了,那些贵族就算是吸收了赫拉克勒斯的力量,也是突围不出来。 忽然,他心中一动,暗暗思忖道:“为何不再走上一遭?”于是对后面跟随他的战士们打了个招呼,让他们暂时在外面休息一会儿。婉拒了骑士提出的跟随请求后,他推开虚掩的木门,踏入其中。
这座教堂的外墙上还留有喷溅状的鲜血,有些甚至还在往下滴血,看起来很是新鲜。草地上很是凌乱,仿佛刚刚经受了一场多人的战斗一般,但是地上并没有什么尸体,唯有一具穿着肮脏的亚麻衣的农民打扮的尸体倒在地上,他大张着嘴巴,已经开始涣散的瞳孔愣愣地盯着湛蓝的天空。他的致命伤是脖子处的一个小洞口,上面的血已经在空气的氧化下凝固住了,看起来应该是长矛之类的武器造成的伤口。 他一步步地走上阶梯,抬起右手轻轻地抚摸在厚重的木门上,接着猛地一用力,伴随着木门与门轴的摩擦发出的嘎吱声,他的脑中忽然产生了一种危险的刺痛感,来不及多想便下意识地往后跳了一段距离。 就在他往后跳的动作刚刚开始的时候,一根满是血污的宽叶矛便从门后刺了过来,宽大锋利的矛头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可惜刺了个空。 看见这根矛头,马尔多纳多公爵的脸上吓得多出了一丝冷汗,心中暗暗惊呼道:“好险!”接着将视线迅速转向袭击者,只见一个瘦削的长着远东地区面孔的男人举着短矛站在门口。他头上戴着填充头巾,身上还穿着一件用红色涂料在胸口画了一个巨大十字架的武装衣,双手持着短矛阴恻恻地盯着马尔多纳多公爵,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考虑到自己至今还不太会说亚美尼亚语的事实,马尔多纳多公爵放弃了与对方交流的想法,拔出腰间的长剑和对方对峙。双方保持着这样的对峙状态不过几分钟后,对方显然耐不住性子,正准备主动出击的时候,他的身后忽然传来听起来有些熟悉的苍老的声音:“你们不要再打了,让他进来吧!”听到身后的人的话后,那个举着短矛的家伙只好放下手中的矛,冷冷地瞥了一眼穿着长下摆锁子甲的马尔多纳多公爵,然后自觉地站到一旁,示意对方进教堂来。 马尔多纳多公爵见状,心中不敢放下戒备,依然举着长剑不敢轻易前进。过了一会儿,也许是教堂中刚刚发话的那个人终于等不住了,一阵向着他靠近的脚步声传入了马尔多纳多公爵的耳内,在他谨慎的目光中,那个人的身影终于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是您!?”
看清来人的样貌后,马尔多纳多公爵感到些许惊讶。来人正是主持他过继仪式的神父,只不过如今穿的衣服不是当初的熙都会式样白色长袍,而是一套东正教神父式样的长袍。
看对方朴素的长袍的整洁程度,看样子应该是没有受到什么暴民的迫害。这也正常,毕竟这里是教堂,是上帝和人间沟通的场所,这些农民定是不敢在这里做出暴行的。想到这里,他的双眼又无意之间的瞟见一旁的尸体,又默默补充道,“或者说,至少大多数的农民都不敢。”公爵刚刚开口,还未说话,面前的神父却抢先一步开口道:“尊敬的马尔多纳多公爵阁下,我们对于这场战斗的双方没有任何政治倾向,我们是上帝的仆人,只为上帝服务。如果您想问我相关的事情的话,我只能让您失望了。”
公爵见对方把自己想问的说了出来,只好尴尬地笑了几声,接着将长剑塞进剑鞘内,转身离去。 “大人,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当公爵走出教堂后,卡尼修斯伯爵来到众人的面前,尊敬地低头俯身致意,接着面带尊敬地问道。
“当然。”马尔多纳多公爵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后,众人继续走向城市中心的城堡。此时的城市内,到处都是暴行。这些冲进城市内的暴民们,看着市民家中的金银财宝和商店里的名贵商品,看着那些贵族们的美丽的女眷,都不约而同选择的释放内心中黑暗。
除了这些暴民以外,城市内本身的地痞无赖们也不约而同地选择在这场浩劫中混一杯羹,利用他人的名声来为自己的罪行提供掩护。马尔多纳多公爵看着这一幕幕的暴行,心中却感觉在滴血。他无法约束这些暴民们,因为他封臣的封臣不是他的封臣。 他心中知道,这些暴民以及混入其中的各式无赖们所做的行为会导致他的名声变臭,也会影响未来相当一段时间这片城市的经济和公共秩序,但是他对于此事完全没有办法。于是他只好低着头,像个把头塞在身体里的鸵鸟一样对眼前的一幕幕惨剧不闻不问,径直带着队伍走向内城的城堡。 这一刻,他看着头顶上飘扬的属于他家族的纹章,再看着不远处那些名义上属于自己手下的暴民们正在进行的战争暴行,第一次感觉自己为家族蒙羞。 过了一会儿,这支队伍终于来到城堡的外围。此时,城墙的外面站满了暴民,他们穿着简单的亚麻衣服,也有些穿着从雇佣兵尸体上扒下来的亚麻甲或者棉甲,手里提着简单的砍刀或者长矛,在外面逛来逛去,也许是因为那几具尸体,他们都很有默契的不走到城墙上箭塔和射手的射程范围内。 这座城堡的设计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值得称赞的仅仅只有它的高度和不偷工减料的建筑材料。外层有一圈看起来很深的护城河挡住了战士们的脚步,城墙的高度是大约3层楼那么高,厚度也很惊人,估计可以在未来的几个月中挡住攻城方日夜不断地配重投石机的轰炸。 至于城墙内,马尔多纳多公爵毕竟是住过此地的,他清楚地知道里面的石板到底铺的有多厚多重,想要依靠挖地道进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毕竟他还是知道其中一个弱点的,那就是——“我们人数太少了,对方有大量的精锐战士,要是强攻,我们必然损失惨重。所以,我们就在这里围困他们!”马尔多纳多公爵可是清楚地知道里面的粮仓中虽然看起来堆积如山,但是究竟有多少是没有发霉的正常粮食,这可就有待商榷了……
“该死的逆子!”莱德斯马公爵虽然年老昏庸,但毕竟还没有严重的老花眼(但还是有一点),站在城墙上的他一眼就看见了远处迎着和煦的春风飘扬的纹章旗,以及站在旗手身旁的马尔多纳多公爵,恨得牙痒痒。
察觉到城墙上的人们的目光,马尔多纳多公爵脸上露出和煦的微笑,对着城墙上的人们,不,准确来说是莱德斯马公爵本人高声呼喊道: “各位尊贵的爵士们,比起战争,我其实更喜欢和平。看见我身旁的这些战士们没有?他们或许在武艺方面不如你们,但是他们人数够多。 想想看吧,你们空有一身武艺,正打算施展一番的时候,却被一群弱小的农民们的投石索用铺天盖地的投石砸倒在地,我想你们应该也不甘心受如此的屈辱吧? 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1、向我们投降;2、成为我刚刚说到的那种情况的主角。现在,决定权在你们头上,是生还是死?”话音刚落,莱德斯马公爵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因为他真的发现自己这边有人在考虑这个筹码,那些参加宴会的贵族,看向他的目光也越发显得不友好的起来。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然后扫视了一眼两边站着的骑士,心中的安全感这才高起来了一些。反正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把自己给交出去的。